是個人,便不能讓旁人沒來由地捅上一刀,縱使她有來由,傷害也依舊存在,更何況在事情發生過後,她本以為可以不複相見,霍間重卻還是先來尋她,這便是她心中愧疚的來源。
但這份愧疚在聽霍間重将期間事情說明之後竟真的有所減輕,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有着更多她難以想象的算計與考量,她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其中的一環,但仍舊依據自己心中所想做出了抉擇。
“明日過後,你會返回燕京城罷。”沉竹沒有去詢問,但期望霍間重給出否定的回答。
“我會先返回燕京城。”霍間重給出了和那日在面攤時一樣的答案。
沉竹聽後心中沒有出現和那日一般大的起伏,或許她早已在這幾日的日升日落中想得明白。
她早已習慣了分别,也逐漸學會了面對失去。
沒有霍間重的日子她早已想象了千遍萬遍,她會忙于永順堂的生意,她或許也會遇到新的人。
她既在波折之後找到了比這份感情更重要的東西,那便沒什麼可遺憾。
如此想着,沉竹不再傷懷,專心緻志地品味着這桌飯菜。
“我會再來從沙壩的。”霍間重心中有了打算卻無法給出沉竹一個确切的承諾,隻得如此說道。
“我近來也會一直待在這裡。”沉竹含糊地回答道,随後換了話題,同霍間重聊起了旁的事。
會嗎?也許吧。沉竹心中已不甚在意,至少同霍間重見面的這些時間裡,她大多數都很歡喜。
夜裡,沉竹拒絕了馬車和陪同,一人一馬返回了從沙壩,夜裡毫無限制的晚風令她感到自由與暢快。
可惜進了城門,馬匹不得不降下速度來,哪怕吸收從沙壩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沉竹索性下了馬,牽着馬走到了自己的住處門前。
窗戶之内,燭火的光依舊将整間屋子點亮,屋中阿然的人影來回走着,像在整理着什麼。
阿然也将要離開了,有關先前的種種真如塵土一般逐漸在她身邊消散,她又将要回到一人在從沙壩的甯靜日子。
晚風肆意,夜色漫長,她會笑着看盡這無數的夜晚,也将在沒有月明星稀的晚上,跌跌撞撞地前行。
霍間重離開饒城那日的确是從軍營率大軍離去,沉竹從未站在城牆之上,看着霍間重遠離,她不習慣這樣的場景,于是這次她隻是默默地算好大軍行進的時機與路途,早些時候快馬前去了必經之路上等候。
她沒有等很久,将馬剛剛栓好之時,便隔着重重樹影看到了騎馬走在前面的霍間重。
他身穿甲衣,腰間佩的長劍的劍匣在日光下反射出光芒,他的前後左右都有着身穿甲衣的魁梧士兵,因而沉竹想要瞧見他的面容算得上十分艱難。
但她踮了踮腳,還是看到了一些。
她不是沒有見過霍間重身穿甲衣的樣子,但此刻卻仍覺得不同,他那嚴肅又有殺氣的模樣令沉竹有些陌生。
沉竹擅于隐蔽,霍間重并沒有注意到她,她看着霍間重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在原地站了會兒,等待士兵隊伍陸續過去,她便也牽馬離去。
這是她給自己的道别。
這個月的最後幾天過的很快,阿然每日歸家都興沖沖地同沉竹說着她有關梁城的暢想,話語裡的喜悅将沉竹心中的那點淡淡的憂傷也沖淡,直到阿然背着行囊站在她的面前同她告别,她心中的憂傷才又席卷而來。
“記得要寫信給我。”這是她同阿然告别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站在城門内,看着阿然一點點走出城門,最後化作一個小點在她的視線中消失,沉竹歎了口氣,将心中那點離别的不快都歎了出去,轉身回到了永順堂之中。
薔兒今日也不甚開心,因為阿然的離去,也因為……
“鋪主,那霍将軍之後當真不會再來了嗎?”她清秀的眉頭緊緊地攥在一起,趴在沉竹的賬台上,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看上去很是不開心。
“我也不知曉。”
沉竹當真不知曉,即使霍間重說過他會再來尋她的話,但就算見到了又能如何,沒有尋常人家過日子是一年半載隻能見個幾面的,更何況這見上一面還要在路上花費将近十日時間。
她不願妥協回到燕京,霍間重也沒理由為她而妥協,放棄在燕京城中的大好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