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狂風大作,下起秋天第一場雨。雨滴拍打樹葉的聲音混着悶雷,時不時有閃電劃開天空,割裂出兩個世界。
樹木高聳入雲,暴雨使能見度變的極低,遠處隻能看見森森白霧,池暮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景物不斷從白霧裡出現,然後靠近,最後遠離。劇烈的喘息聲回蕩在森林,肺部灼燒般的疼痛在高度緊張下反倒成為最小障礙。體力不止帶來的無力感讓時間變得漫長,奔跑的腳步卻一刻不停,不斷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用盡全力奔跑,不敢停,不能停。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要跑多久。這份痛苦甚至沒有盡頭。
池暮被驚醒,猛的從床上坐起,冷汗打濕床單,空調的冷氣讓池暮全身發冷,像瀕死之人般逐漸流失體溫,像被按進河流,無法脫身隻能等待死亡。
白朝聽到動靜睜開眼,将手電筒照向池暮:“你幹什麼?”
池暮背對着他,汗水浸濕衣物,緊貼在池暮的皮膚上隐約勾勒出腰肢輪廓。
白朝見他沒吱聲再次詢問,依然沒有得到回應,不由起了疑心。
池暮呼吸急促,周遭聲音逐漸遙遠,變得不真實,隐約聽到雷聲,雨聲,喘氣聲,腳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的“咔咔”聲,女孩的哭聲,以及男人怒吼…雜亂無章,一股腦堆在腦子裡。吵!好吵!誰在叫我?他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跑不掉了!我死定了!。
“池暮,池暮!。”白朝見他不但不搭理自己,還在發抖,意識到不對,從床上起身移步到他們兩人間的空床上。好歹相處一周多,從沒見過池暮夢遊,事出反常必有妖,“池暮?你醒着嗎?”
“我要死了…”池暮低聲嘀咕着,顫抖的幅度更為明顯,“我跑不掉,我…”
“醒醒!”白朝失去耐心,坐在兩張床的交界處捧起池暮低着的頭,“看清楚我是誰?”
視線不斷聚焦過了好久池暮才認出對方是誰,但嘴跑的比腦子快:“白卓月?”
白朝皺眉看他,本來應該生氣的,但看到池暮臉色蒼白眼眶還非常紅的樣子。實在是他生不起氣:“哭了?”
“沒…”池暮将他的手推開,有些不太舒服,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哪怕白朝還打着燈也無濟于事,感覺下一秒就會倒下去,“對不起,我吵醒你了。”
“我還沒睡。”白朝實話實說。
池暮隻當他是怕自己愧疚,回神後便一遍遍說着對不起。
“你臉色很差。”白朝打斷他不停歇的對不起,盡可能放輕語氣道,“低血糖?”
池暮點頭。
床闆響動,白朝在自己桌子上翻找。池暮則裹緊被子,将自己縮成一團,無助又失神看着虛空中的一處。
“湊合一下吧。”白朝站在池暮床前擡手把奧利奧往他手裡塞。
“謝…”
“先吃,别死宿舍裡了。”
奧利奧入口,池暮機械咀嚼,口感有些潮應該放挺久了。
“謝謝你,但這包是什麼時候開的?”池暮感覺好些後開口詢問。
“昨天,怎麼了?”白朝自己也拿一塊嘗嘗,口感軟綿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好難吃,怪不得錫紙燙不吃。”
“錫紙燙?”
“唐梓熙。”白朝解釋,“你把他名字倒過來讀。”
池暮自己低聲嘀咕幾遍,好像确實像錫紙燙。明白緣由後在池暮覺得很有趣,語氣也帶上笑意:“你們取外号的方式真怪。”
說着池暮下床想換衣服漱口。樓梯冰涼的觸感從腳底瞬間傳遍全身,讓他打顫,不由想到:這還是秋天,冬天要怎麼辦?能不能睡地闆?算了地闆也涼,睡桌子上吧。
“習慣就好。”白朝見他下床動作顫顫巍巍,不太放心打算在他身後看着點。
終于落地池暮還沒松口氣低血糖的後遺症就讓他小腿突然無力往白朝懷裡栽。
窗外雨聲不斷,原本照明的手機掉在地上,視覺被剝奪,其他感覺就變得更為明顯。
“你碰瓷?”白朝微低着頭,鼻尖纏繞着唐梓熙提過的藥香。果真如他所說,非常好聞。
“謝謝。”白朝體溫能隔着布料傳遞給池暮非常暖和,有力的雙臂環住自己的腰讓人很有安全感。
他們能互相聽到對方平穩的心跳,池暮甚至感受到他落在自己頸窩氣息,有些癢:“我站穩了,可以不用抱這麼緊的。”
白朝一愣,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後猛的推開他将自己與藥香隔離,反駁道:“你自己撞過來的。”
池暮撿起手機确定沒摔壞後還給白朝:“對不起。害你沒休息好。”
白朝瞪着他手裡的手機,似乎要把所有小情緒發洩在這台手機上:“都說了!我還沒睡。”
“狗屁!都是狗屁!”宿舍裡猛的響起唐梓熙的聲音。
兩人聞聲望去,就見唐梓熙橫躺在宿舍不到一米寬的床鋪上,兩條長腿成“U”型架在牆上,褲衩在宿舍裡發出幽幽綠光,就算是這麼刁酸姿勢也不忘記給肚臍蓋上被子:“蘇蘇~我要親親,木馬木馬~愛你喲~”
地上兩人對視一眼,池暮率先沒忍住臉上浮現笑意,但又害怕吵醒唐梓熙隻能盡可能憋着。白朝則笑的毫無顧忌,肩膀顫抖眼眶濕潤,還順手拍幾張照片錄個像。
“白卓月!”一覺醒來唐梓熙感覺自己天塌了,“是不是你告訴天仙我叫錫紙燙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面對他的追問白朝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套上校服:“6點50分了。”
還穿着褲衩的唐梓熙聽到時間後也顧不上當面質問白朝,慌忙在櫃子裡找校服,期間嘴也不停:“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白朝撇他一眼:“對不起說錯了,現在是7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