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自嶺一邊說,一邊命令近旁的兵士列陣。兵士聽令,動作迅速地列陣,氣勢很足地“哈”了一聲,齊齊往前邁了一步。
此陣列陣快,且進可攻退可守,若是用于實戰效果應該非同凡響。
奚堯并不掩飾對此陣的欣賞,“将軍巧思,我很期待此陣用于戰場的那一日。”
郭自嶺笑着擺了擺手,“奚将軍謬贊,此陣不是我想的。我腦子蠢笨,可想不出來這般的陣法。”
“那是…?”奚堯稍有意外地看向郭自嶺。
郭自嶺明顯有幾分猶疑,但最終還是告知了奚堯,“是家父所想。”
郭自岷出身将門,十歲便随父從軍,行軍作戰的經驗頗為豐富,此陣若是他想出來的,倒也合乎常理。不過郭家因其過于保守的作戰方式,曆來排在大周的四大将門奚、周、齊、郭之末。
而今郭自岷被迫辭任,奚堯被逼留京,倒讓他心中生出些唇亡齒寒的感慨。
奚堯輕輕地歎了一聲氣,“我還是幼時見過令尊幾回,不知他老人家近來可好?身體可還康健?”
郭自嶺聞言對奚堯流露出幾分感激,“家父一切都好,多謝将軍挂懷。”
奚堯颔首,沒有再多問下去。
郭自嶺倒是自己撓了撓頭,對奚堯多說了幾句,“奚将軍,我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其實我這人沒有什麼大抱負,在領兵作戰上更是樣樣不如家父,一想到家父為我如此,我心中…便覺得慚愧。”
“郭将軍,奚某曾經也是這般想的。”奚堯此時與郭自嶺一齊走上了烽燧,下方正在操練的兵士盡收眼底。
“您覺得,奚某在領兵作戰上比之父兄如何?”奚堯淡淡地發問。
郭自嶺應答得很快,“奚将軍年少成名,與您的父兄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得此答複,奚堯輕輕一笑,“郭将軍折煞我了。我從軍不過短短八載,頂多比肩兄長,哪能勝過家父?”
“但勝與不勝,于您,于我,都不重要。”奚堯恍惚間好似又看到了八年前那個臨危受命的少年郎,“我們要勝的是敵,我們要守衛的是家國。”
“光延續父輩的榮光不足矣讓你我立威于士、取信于民,你要做的不是讓人知道你郭家的兒郎不好惹,而是讓人知道你郭自嶺不好惹,知道我大周的将士不好惹。”
“是否成為名将不該是你我應當考慮的,你我需要做的,是将每一役都視為此生的最後一役,為之盡全力一搏。”
久久無人再開口,兩人靜靜地伫立,瞭望遠處的高山。
“奚将軍,”郭自嶺動了動唇,“郭某受教了。”
曾何幾時,奚堯也以為自己從軍、走上戰場,是在成為奚凊的延續。可當他真的騎在馬背上,手握長槍時,他才知曉并非如此。
他要實現的是自我的抱負,而非成為父兄的延續。
他要将北周的旌旗插滿邊境的每一寸土,他要帶北周的戰馬趟過邊境的每一條河,他要用自身的熱血守衛北周的每一座城、每一位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