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換奚堯愣住了,難得不知如何作答,含糊道,“也不算是很懂,頂多是略略知曉一些。”
“那也很好了,将軍不知,殿下身邊能信的人很少,懂他的人就更少。若是将軍願與殿下相交,想必殿下日後之路會走得容易一些。”賀雲翹嘴上沒遮攔,一向是想什麼便說什麼,這會兒聊到這裡便順嘴說了心中所想。
這話卻顯然不妥,很快便被一側的賀雲亭截住了,“賀雲翹,别亂說話。”
賀雲翹被說得縮了縮脖子,乖乖地閉了嘴。
賀雲亭這才對奚堯道,“奚将軍勿見怪,家中一直嬌慣妹妹,她素來心直口快,還望将軍别放在心上。”
按說賀雲亭跟随蕭甯煜,若是能夠與蕭甯煜結親再好不過,可保日後榮華富貴,但不知他是真的對妹妹愛護無比,還是為何,倒有些防着賀雲翹被牽扯其中,眼下更是不想賀雲翹被奚堯當作是蕭甯煜的說客。
“無妨,她也沒說什麼。”奚堯頓了頓,話鋒一轉,“倒是賀大人,不去尋你的同僚,到我身邊來是為何?難不成我這邊的視野比别處好一些?”
賀雲亭面露難色,低聲答話,“殿下讓我來跟着将軍,說是勿讓别有用心之人往将軍跟前湊。”
奚堯氣笑了,誰是别有用心之人?他看蕭甯煜才是别有用心之人!
“他管得倒多。”奚堯冷哼一聲,出乎賀雲亭意料的是,并未怎麼生氣。
射柳快開始時,衛顯也找了過來,擠到賀雲翹與賀雲亭中間站着,一副哈欠連天的樣子,“還沒比嗎?我都以為能給殿下道賀了。”
賀雲亭斜他一眼,“你再晚來一些,倒是真能趕上結束了。”
話雖如此,賀雲亭卻像是怕衛顯不懂規則一般,将射柳的規則講解了一番,同樣不懂規則的奚堯在邊上悉心聽着。
每根柳枝都事先以刀削去一尺青皮,露出白色内裡,以不同色的手帕系于樹上,供人射之,射箭者隻可射系了自己顔色手帕的柳枝。
比試開始後,射箭者需騎馬繞林一圈,期間,射中柳枝白皮處,并射斷,且馳馬接住斷柳為上等;射中柳枝白皮處,并射斷,但并未馳馬接住斷柳為中等;射中柳枝白皮處,但不能射斷,則為下等。
如今林中都已布置好,系了明黃色手帕的代表蕭甯煜,系了水藍色手帕的代表蕭翊,各十五枝。
隻見皇帝蕭颛拉開弓,朝林中射出一箭,正斷一柳枝。衆人鼓掌稱贊,鼓手擂鼓聲起,射柳比試也正式開始。
蕭甯煜翻身上馬,手攥缰繩,率先駛出幾米遠,可謂人輕如燕馬如飛,将一衆人的目光掠去,如被綁在他身上般移不開。
蕭甯煜從弓囊将彎弓拿出,剛拿穩便覺此弓不對勁,太沉了,顯然不合規制。此舉就像每年圍獵時,都有人将提前射好的獵物藏着由蕭翊撿回來充數一樣,都是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看台上的奚堯也發覺了弓的異樣,目光微沉,道了句弓不對。
賀雲亭暗道不好,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讓那些人使了手段,可如今比試已然開始,萬不可叫停。
場上,蕭甯煜淡淡一哂,并未将此等拙劣手段放入眼中,照常拉弓,心中默念着一則口訣——
“勢如追風。”
腰腹用力,穩坐馬上,策馬于林間飛馳。
“目如流電。”
目光炯炯,屏息凝神,擇中柳枝欲射之。
“滿開弓。”
手上用力,一鼓作氣,懷中弓開如滿月。
“急放箭。”
箭出如星,柳枝立斷,縱馬疾追接斷柳。
系着明黃手帕的斷柳被蕭甯煜握在掌中,高高揮起,那柳枝仿若一杆勝利的旗幟般在疾風中搖晃。
蕭甯煜接連放箭,箭無虛發,連發連中,勢不可擋。
比試尚未結束,觀賽衆人卻已嘩然,個個對結局心知肚明,好些押了蕭翊勝者面如土色,好不難看。
衛顯揮袖高呼,與賀氏兄妹一同為蕭甯煜助威,連奚堯身邊的郭自嶺都被牽動,加入其中,唯有奚堯從始至終靜默不語,似乎并不關心最後究竟誰能勝出。
十五枝柳,蕭翊射斷十三枝,三枝中等,十枝上等,若是與旁人相較,已然不錯。
可聽到蕭甯煜命中十五枝柳,皆為上等之時,蕭颛面色幾經變換,險些沒端主。
直到有人贊了句“太子騎射技藝斐然,英姿飒爽,有陛下當年之勇”,蕭颛才回過神來,笑着賞了蕭甯煜一柄玉如意。
蕭甯煜下馬跪謝,起身後狀似無意地朝看台望了一眼,卻準确無誤地與人群中的奚堯對視。
大獲得勝的蕭甯煜一反平素的張狂肆意,面上不見太多喜色,也沒做什麼出格的炫耀之舉,隻是以食指在那骨扳指上輕輕摩挲。
将他此舉看得一清二楚的奚堯眸光微動,似是被什麼燙着了一般,急急轉開眼去,不再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