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警局辦公桌上的梁警官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
面前的台式電腦屏幕上上百份視頻資料和各式各樣的人員信息已經處理到一半,煙灰缸裡塞滿的煙頭和桌上淩亂的空紙杯裡還殘留着褐色的咖啡液,不難看出他加班到深夜的疲憊。
或許是撐不住了才草草趴在辦公桌上小憩一會兒。
“領導……”
“又出事了。”
一個‘又’字用的實在精妙,将梁警官的瞌睡一瞬間驅散:“您是說……”
“地點在陽明中學,你帶着小梅一起即刻出警!”
漆黑濃稠的夜色中,本就建立着高聳栅欄的陽明中學靜靜地蜷縮在月光的陰影裡,像一隻吞噬着人類自由與生命的怪物。
梁警官和梅警員趕到的時候,校門口已經停滿了救護車和其他警力資源,拉開的警戒線外警員維持着秩序,不讓博取新聞頭條的無良記者和和部分情緒激動的家長闖入其中。
“我的孩子還在裡面……你們不是說警察已經在調查了嗎?!為什麼會又死人了?!”
“你們警察不讓孩子們離開說難以保障孩子的安全,這就是你們的保障嗎?!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一開始我就把孩子接回去!”
“讓你們領導出來給個說法,不然讓我把孩子接回去!我現在是一點不敢把孩子留在這裡了,說不定下一個死的會是誰呢?”
小梅警員看着那些家長,盡管可以感同身受,但是想也知道明天的早報上的警察會被寫成什麼樣子。她卻沒有辦法站出來說什麼。
陳凡身亡過後學校已經嚴格把控人員的進出,除了在職教師和案件相關人員,無人可以進出這個堅如牢籠的學校。可是如今,又有一個孩子被殺害了……他們原本有機會更快的找到兇手的,如果他們足夠重視的話。
那些孩子沒有撒謊。
兇手真的就潛伏在這個學校裡面。
走進校門,先一步過來的痕檢科同志過來交接。與二人簡單的寒暄過後将目前的情況進行轉述:“受害者一死一傷,死者被發現在頂層廢棄的雜物間,傷者則是在一樓的醫務室被發現的。”
“兩個案發地點距離很遠啊……”
“是的,但是教學樓裡并沒有追逐的痕迹,我們根據痕迹推測兇手可能是在頂層作案之後沿着樓梯下樓離開,但是注意到了醫務室裡的第二位受害者後,臨時起意,想要再次犯罪。”
“原來如此……兩處都是第一案發現場嗎?”
“可以确定醫務室是第一案發現場,至于頂樓的雜物間……應該算是第一案發現場的一部分……” 梁警官皺眉道:“什麼意思?”
“你自己上去看看就明白了。” 等梁警官踏上了從樓梯口就拉上了警戒線的頂層,才明白同事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整條走廊上布滿着各式各樣的痕迹,噴濺的、滴落的、甚至是拖拽的痕迹……往裡走将近50米才是發現屍體的雜物間。
角落的位置的出血量更是吓人,饒是行警多年的梁警官都生出一絲寒意。
“這個出血量……幾乎沒有救活的可能性了。”梅警員也對這樣的出血量感到震驚,忍不住問道:“是切到大動脈了嗎?”
“不是,死者被活剮剝皮了。” 痕檢科的同事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神情。
他來的比較早,法醫科的同事把屍體運走前,他恰好目睹了屍袋拉鍊拉上的前一刻。
梁警官沉默不語。
地上的血迹讓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受害者在死前遭受了怎樣的折磨和掙紮。被刺傷後,求生的本能讓他撐着一口氣,逃出50米後又被兇手追上,殘忍而絕望的被拉住腳踝拖拽回了這件散發着灰塵和黴菌氣味的雜物間,直至死亡。
“死者的身份确認了嗎?”
“确認了,是校内學生,初三四班的李子儒同學。在校成績一般,但是人緣不錯,也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老師和同學們整體評價沒有特别需要注意的。”
“他為什麼會深更半夜違反宿舍的宵禁出現在這個地方?你們說走廊上沒有掙紮追逐的痕迹,那麼他是自己主動躲過了夜巡的老師離開宿舍,來到教學樓,走到這個雜物間……然後被殺害的。” 梁警官沉浸于推論當中,試圖複盤整合案件的過程。 “說明兇手與他認識且相熟,并且他認為兇手是可以依賴的,無害的,否則不會深更半夜來這麼隐蔽的角落。”
“兇手将他殘忍的殺害過後下樓離開,然後……被從醫務室出來的第二名受害者撞個正着?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選擇再次殺人滅口?”
“根據血迹的軌迹,和你猜測的情況十分相符,但是具體的情況你可以詢問幸存下來的那位受害者後核實。”
這也是為什麼這次出警的同事的神色沒有那麼難看的原因之一。有了幸存者,對快速破案的可能性十分有幫助。
本以為按照頂層那樣慘絕人寰的現場來看,兇手必定是心狠手辣不留活口的亡命之徒,沒想到第二名受害者還能活下來。
“也算她運氣好吧,可能是目擊者的呼喊讓兇手慌了神,導緻刺歪了要害。否則按照前兩起兇殺案的精準程度,這個小姑娘必死無疑。”
“還有目擊證人?” 這起案件看似兇殘,實際上偵破起來的助力數不勝數這件事,讓梁警官有些吃驚。
“對,幸存者是一名女學生,目擊證人是她的朋友。我們查看了他的聊天界面,似乎是因為擔心朋友膽大妄為的舉動才出來找人的,沒想到恰好阻止了第三起兇殺案的發生。”痕檢科的同事翻看着記錄,“女學生的手機我們也查看過了,居然還有意外驚喜,老梁啊,你也沒必要皺着眉頭。我想這起連環殺人案或許很快就能偵破了。”
梁警官并沒有被同事的安慰撫平眉梢,相反,本就緊皺的眉頭鎖的更深:“……那名幸存者和目擊者叫什麼名字。”
“幸存者是初三四班的鄭芸芸同學,目擊者是她的好友林清風……幸存者同時也是第一起案件的第一發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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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恢複意識,你們可以進去進行簡單的問話,但是正式筆錄我們建議還是等患者完全康複後再說。”
“好。”
踏進那間重症監護室的時候,一股刺鼻卻叫人安心的消毒水味竄進了鼻腔裡,其中還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味。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如初見那般脆弱無助,隻是那張本就白皙的臉頰此刻更為蒼白。是一種破碎無力,沒有血色的,仿佛下一秒就會香消玉殒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