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亨這時才真正确定，密友的傳聞不是空穴來風，可這一定論像是沉悶的鐘，聽着聲音不大，卻震顫無窮。

比自己早出道一年的前輩經過鏡頭的曆練，經曆“SM最失敗的團體”低谷，又從《咆哮》一飛沖天，青年與少年混合的神秘氣質格外吸引人。

從高挺的鼻尖到下颚線條，吳世勳全緊繃着，狼一樣冷傲的帥氣與蓬勃的生命力纏繞，描深他年輕漂亮的眉眼。

看路線，他要從觀衆席一角穿過高台，從台階越過時，恰好路過顧亦纾所在的位置。

她沒有叫他，隻是眨眨眼，金泰亨清楚地分辨，好像任憑他這樣莽撞不經意地錯過。

但吳世勳停駐幾秒，腳下的步子又倒退回來看她，年輕男孩兒的頭顱微微後揚，黑色的眸子在白熾燈下流轉出幽深的光，嘴角卻露出一個可愛到親密的笑容對她說話，這是他們這些藝人從未見過的可以稱之為私人的一面。

坐下時，吳世勳就隔着這樣幾排席位深邃卻寡淡地瞥了他一眼，好像随意延伸看到他，收斂了所有情緒，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他們倆坐在那裡聊了好一會天，沒有粉絲與鏡頭的注視，他們的動作自然又帶着無法融入的氣場，少年少女的青春姿态，不時打鬧哄笑幾聲，在全場的矚目下。

金泰亨第一次這樣直觀地發現之間的距離，她對待異性，對待年齡相近的男孩們也會這樣落落大方地談笑，更會彎起她狡黠發光的眸和纏了蜜絲的唇角，她會害羞但不會避人，可這樣的顧亦纾，金泰亨從來沒有體驗過。

場内仿佛隻要那兩個人相處就會有足夠的青春活力與甜蜜治愈，金泰亨知道這些前輩們都在想什麼，他們是一對兒金童玉女，在13年世故合作後，圈内人這樣共識道。

而讓他感到痛苦的，是這樣的模樣早在13年之前他們就擁有了。

很多次見面的行程，Sehun前輩會很自如地給她外套，會踩着帥氣的滑闆給她遞來水，他自欺欺人地甘願将這種行為看作一種對待好友的體貼與紳士，兩方的很多粉絲也都這樣想——在她還沒有足夠适應身份時，她很難做到此後經年那樣的面面俱到，所以兩人的部分互動總會被不小心拍到，信息不多，在13年後更是大海撈針一樣沉下。

但少年少女的互動還是牢牢地黏住了某些人的心，陣容還在不斷擴大。

但是沒有一方能真正理解金泰亨心中那種焦灼的酸澀，目前為止，他們身邊隻出現了彼此一個，這是他為此難耐抓狂的，可他無法言說，他隻能掰一半巧克力咽下。

2014年開始，金泰亨對外稱自己的偶像為GP的Calliope前輩，他想隻是暫時将兩人的關系定義在偶像與粉絲之間，喜歡很難掩飾，會很輕而易舉地暴露出來，至少這個時候的金泰亨并沒有能力掩飾成不存在。

随機舞蹈是GP的歌曲，猜人遊戲是GP的成員，去中國參加簽售……他都在想那個人。

柾國也很輕而易舉地發現了，他又問他，“哥很關注Calliope前輩?”

“呐。”他這次承認了。

忙内沒有繼續往下問，可能答案實在呼之欲出，他才問這樣一句以表尊重，同時表達對自己親近哥哥喜好的關懷；也可能單方面喜愛的對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的情況，并沒有往下探究的必要。

也或許，到此為止對大家都好。

就在某次電台，他仍然坦言稱他的偶像是Calliope前輩，主持人的問話措不及防，“說是偶像，V xi真的不是在暗戀嗎？”

他幾乎無法将靈魂塞回身體，然後做個輕松的笑話模糊重點，他什麼都沒來得及做，緊接着他聯想到這種程度可能對大衆有輿論誤導，會為她帶來麻煩，他又掙脫開定身的禁锢，成員們嘻嘻哈哈地替他扯開話題，他也順勢說了句，“對偶像的話，明戀才配得上啊。”

她的理想型一直是愛到熾烈像太陽的人，愛到要溢出來的人，她說她渴望很多很多愛，所以明戀才是對她的正确打開方式吧。

其實金泰亨很疑惑，她那樣本身就是太陽的人，還需要另一個太陽嗎？

從這時開始，他漸漸成長到可以收斂的程度，看起來V好像真的隻是Calliope在圈内最不稀缺的粉絲。

在成員們面前結合任性，就表現地是一個更合理狂熱的粉絲。

或許就是這樣給了弟弟誤解，讓他更加貪心地去接近在哥哥心裡是偶像，在自己心裡卻是有好感的女孩兒。

他也為此痛苦，因為他就是在暗戀顧亦纾的人，不是太陽的一個人。

也是在那時，金泰亨想，他們柾國真的是一個太陽，是顧亦纾可能會喜歡的類型。

經曆素人初戀、熒屏初吻以及後續這一系列事情後，他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終于擺在他的面前：他一直看她如何對待追求者，卻從未真正延伸到自己身上，她不認識他，她不接受他，該怎麼辦。

其實沒有關系，隻要是顧亦纾，一切都沒有關系。

看着她一步一步踏上舞台，捧起那座浪漫部分最佳女主角的獎杯時，一直鬧挺着試圖讓其他成員和自己一起躁動起來的金泰亨反常地安靜下來，依戀地看着台上那個人。

看着忙内好像陷入愛情一樣明媚得要把哥哥們曬得幹枯時，金泰亨也在心裡念念循環着：沒有關系。

作為和忙内過分親密的一個哥哥，金泰亨很輕易就能察覺到柾國的異常，他最近格外在意自己的手機，平常大大咧咧展示的屏幕，現在即使黑屏也維護得小心。

“是拿到喜歡的女孩子的号碼了嗎？”智旻的猜測讓成員們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幹嘛……”智旻有點受不了這種氣氛，微妙又怪異的氣氛，“這樣小心的樣子顯然是怕我們看到消息吧，隻能是女孩子了。”

見整到他這位親故，成員們才又嘻嘻哈哈地恢複原樣。

“忙内也到這個時候了啊……”

“孩子終究會長大的。”

“改天得好好談一下啊，如果出事就不好了。”

“不知道柾國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柾國更偏向……年上的。”金泰亨接話道。

忙内一直很有想法，他喜歡長發，氣質獨特的女孩兒，希望能和他共鳴，偏向年上，因為他認為年上能教給他些新鮮的、沒有嘗試過的東西。

後來他們打趣過幾次，那孩子說沒有交女朋友，他們調侃幾句便過去了，柾國不是會撒謊的類型，甚至某種程度上他很無畏，像超級英雄一樣，哥哥們都愛護他，信任他。

16年GP蒸蒸日上，在SM所期望的路上節節攀升。

可忙内似乎好像更和玧其哥親近了，金泰亨對着弟弟有一種幼稚的吃醋。

柾國很敏銳，非常貼心，他說過的吧，在感受到他這種感情後，柾國又恢複了常常來找他的頻率。

某種方面，他又有些和弟弟一脈相承的直覺與敏銳，他想，他們的談話或許與顧亦纾有關。

自歌謠大祝祭的那晚跨年夜，金泰亨就知道了一切，弟弟害怕被看到的信息來自Calliope前輩，和玧其哥交談的内容應該也關于Calliope前輩，不然忙内不會避諱告訴他。

他偶爾瞥過弟弟的相冊，還有聊天頁面，是清一色的Calliope前輩，弟弟已經撒嬌地叫着怒那，而他還在不近不遠處稱着自己的偶像為Calliope前輩。

16年9月，他們為柾國舉辦了一個小型生日會，韓國年齡換算長一歲，弟弟也到了韓國成人禮的年紀，當年那個少年成長成大人了，金泰亨為此深感驕傲。

靠近當天零點的前夜，金泰亨原本要去找弟弟，門關得很輕，還壓着縫隙，他正要探門，就聽到了他無比熟悉的那個聲音。

偷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金泰亨還是那麼做了，他腳下像是被定住了，耳朵也不由自主地張開。

柾國在和她視頻，金泰亨沒想到他們已經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或許之前就有種種征兆，夜裡出門，然後是一副昏頭的模樣回來；偶爾苦惱費神地捧着手機，呆呆地看着窗外，少年心事重重，怎麼也掩飾不住。

他很少見過柾國的這副模樣。

孩子平常和哥哥們也很親昵，各種打鬧玩耍常常做，可也很少有這樣的表現，清爽的少年音在此刻拉着甜蜜的絲漿，尾音的音節都好像要揉在一起。

他不是個很容易激動的人，卻好像表現得有些不太安穩，從背後看，鏡頭外的四肢幾乎是小動作不斷，顯得格外熱火朝天。

金泰亨看不清忙内的正面，也看不清房間内具體的樣子，他的額頭貼着冰涼的牆面，在零點時，他的心聲和那道動人的女聲重疊，“生日快樂。”

他這樣理智地分析，感覺整個人被分割成兩半，一半在挽救岌岌可危的危險思想，一半忙着撕裂不公的錯過的一切。

很偶然的一次，他去弟弟房間找他，為了什麼事情他也不記得了，隻記得那時他不在房間裡，旁邊的桌子散落着許多雜物、畫卷和顔料。

最裡面是包裝嚴實整齊的卡冊盒子，金泰亨知道，那些全是Calliope前輩的周邊小卡。

忙内沒有具體透露過他什麼時候也成為了前輩的粉絲，等他們發覺時，他才有所準備地袒露這些。

田柾國為什麼不說，金泰亨清楚地知道。

柾國很輕易地，和很多人一樣包括金泰亨自己，輕易地就愛上了她。

收集那些并非出于偶像追星，而是出于一個男人對女人觊觎的愛意。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某些改變在他動心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柾國喜歡辣菜，喜歡韓國傳統食物，喜歡夏威夷披薩和紅豆冰棒。

某種東西在他身體裡做着秘密運動，像地震波一樣潛移默化地改變着少年的結構，表面上似乎毫無征兆地，他也喜歡上了中餐，喜歡火鍋，喜歡蝦排，沒有人比金泰亨更了解誰還會喜歡這些。

柾國一直很會畫畫，像是鮑勃羅斯。

他随手想要整理，卻看到了畫卷的内容，永遠不會認錯的——GP三周年live house玫瑰精靈妝造。

柾國去了live house，他知道；他們現在交往得很密切，他也知道。

金泰亨其實是想屏蔽掉這些信息的，他沒能做到，他偶爾覺得，從現在開始适應也好，适應忙内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或者适應Calliope前輩感到快樂的。

他打定主意要适應，也發誓絕不會參與，柾國很了解他，關于這些他也未曾和他商量或者聊過，那是一種必經階段，兩人角逐而一人得勢時。

也不必抱歉，即使沒有柾國也會有其他人。弟弟是很謙遜、很善良的孩子，不願意傷害到别人，但那不意味着不争，金泰亨和田柾國很了解彼此，也深知彼此的用意，所以沒有誤會，隻是需要适應。

金泰亨需要努力地裝作他是一個很有分寸的粉絲，以至于他缺失了弟弟一半兒的生活走向。

柾國像是一個浪漫無邊際的行星落入了一個講究秩序與規劃又嚴厲的世界，他甚至将自己比作Stacy前輩。

“哥，我有時候和Stacy前輩很像吧，會畫畫，性格某些特質也像。”

他這樣找共同點，隻是因為一句Calliope感覺會喜歡Stacy類型的男孩兒。

後來，柾國如願以償，隻是時日不長，但這對他來說仍然像一種恩賜。

他有一個私人的賬号，裡面放了很多關于她的畫作，還有很多有些過于狂熱的愛語，金泰亨不知道顧亦纾是否知曉弟弟的這一面——陷入愛情的瘋狂面。

而他隻是有意地去發掘，借弟弟的視角來窺探這段感情。

不過，單在Jung Kook的官方賬号裡他隐晦透露出的信息也完全不少，前輩是一個敏銳度遠超他們的人，也無比警惕小心，所以她一定知道，她竟也這樣默許着柾國的動作。

年輕人的戀愛，總是忍不住滿腔的心意，尤其那個人是她，金泰亨很理解弟弟，但更羨慕。

這段感情在最初就注定了結局的走向，沒有人能感同身受那種失去的痛苦，但金泰亨從來沒有過得到，所以他有時顯得冷眼旁觀。

看柾國的失意怅然，看他狂熱地練習、制作，看他夜半荒唐地播了幾遍的《愛樂之城》。

他的那些畫沒有送出去，就鎖在櫃子裡，他每分每秒都想看，可忍耐着，連手機内的信息都清理得一幹二淨。

他不會删，金泰亨這樣笃定道。

那段時間團隊内很壓抑，并不是柾國帶來的，而是因為忙内的痛苦感染到了所有成員，所以這樣表現出來，就好像金泰亨在經曆GP的14年一樣。

與此同時，柾國的成長愈發蓬勃鮮明，帶有嬰兒肥的臉頰已變得棱角分明，還是青春年少的意氣，卻更多展示出了私人面的禁欲冷淡部分。

柾國之前私下很愛笑的，非常燦爛的笑容，完全區别于營業時間所表現得，現在竟也表現得含蓄、收斂的意味。

現在，人們盤點Calliope圈内的藝人粉絲，他和柾國都在榜單上，從17年開始。

柾國幾乎沒有過這樣完全公開的表明，回溯過往，也隻有一句“跟着哥也很喜歡前輩”，甚至談及偶像的話題，他會直率地回應是iu前輩。

他在躲避她的話題，也否認這樣的關系。

畢竟那些提問好奇的人從來不知道，他們曾經是多麼親密的關系。

金泰亨沒有從弟弟那裡獲得肯定，就又一次蓋棺定論，因為他知道，這是正确答案。

愛真的很難掩飾。

不然，Jung Kook不會在那個名單中名列前茅。

不然，喜歡唱歌、喜歡音樂的Jung Kook，

通過表演女團舞為大家帶來樂趣的Jung Kook，做什麼事都很有天賦的Jung Kook——為什麼會不自覺地次次選擇Calliope前輩的站位，為什麼每次提及Calliope前輩都是那樣回避又想靠近的掙紮。

有人在喊Calliope，Jung Kook就先一步反應地看過來。

問及偶像，他說iu前輩，又好久才掙不過内心地補充一句Calliope前輩是不需要說明的。

因為是必然的。

“柾國啊，年上的Calliope前輩有教會你什麼嗎？”

此刻，暗影籠罩着每一個因為台上那個女孩兒而幸福又痛苦的人。

金泰亨靜默地注視着身旁看着舞台的主角，眼睛盡是淪陷與悲傷的弟弟。

他說他們有過約定，前輩的第一次演唱會，他一定會出現，他做到了。

金泰亨終于在這一刻釋然。

“她教會我愛。”

她教他如何用舌頭，從一塊寒冰之中，雕刻出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