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成員們一起以BTS的名義出道時，金泰亨難以言喻的開心中，還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練習生與出道藝人之間是天塹的溝壑，與圈内圈外的分别。

他已然踏進了藝人的劃分，可以活躍在大衆視野與鏡頭下，就像……就像Calliope……前輩一樣。

出道準備很忙碌，尤其是在他們這樣出身的小公司裡，不知什麼時候哪個渠道有了大公司旗下藝人的消息，他們的出道就可能被更改，被延遲，或者取消再議。

出道——這個念頭占據了18歲的金泰亨所有的注意。

練習室是枯朽與潮濕的氣息，鏡面斑駁，粘膩不适的觸感濕氣包裹着青春時代的少年，他們已然習慣，刻苦地揮汗如雨。

他常常會想，如果付出就能得到回報，那才是公正，這樣非常規的質問總是警醒他，看看他們活在怎樣一個世界裡，守序的，卻不公的世界，某些偏差就這樣随機或者有目标性地降臨。

他們不知道他們是哪種。

所以隻能扛着幾乎喘不過氣的重壓努力往前走着，這是一條絕人之路，連即将出道的夢想成真也壓抑着，拼命地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

不到最後一刻，他們永遠無法确定那會不會是命運慷慨給予又戲谑收回的玩笑。

沒日沒夜的練習、祈禱之餘，他們也關注着其他公司即将出道的藝人消息。

自然地，也是必然地，金泰亨就看到了GP，就看到了那個取名寓意着史詩缪斯的成員，中國籍成員，和他同年親故的Calliope顧亦纾。

他們最先感到慶幸，三大之一SM出品的藝人，近乎貢獻了這個圈子大半的佼佼者。

他們為此松了口氣，GP是女團，對他們的影響不大，但也發自内心地感到欽羨，心牆上像攀附着蔓生植物一樣感到陰潮不适。

年齡相仿的少年人，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得到天差地别的對待，連夢想第一步的出道都有着雲泥之别——一方的出道公告惹得匆匆過客都要停下駐足，一方卻還在為那個确定又未知的日期而感到惴惴不安。

沒人說這不公平，這是命運，嘲諷無知的命運。

長時間的練習生涯，多變無常的生活狀态，使得七個不大的少年已經很能掌控好自己的心緒，像之前很多次一樣，将不安、難過、抱怨、委屈、淚水、汗液都通通随着冰冷苦澀的咖啡咽下，随着火熱動感的舞蹈蒸發，向内化解，向外發洩。

同時，金泰亨也暗自關注着最小弟弟的狀态，在這樣宛如跷跷闆般失衡的情況下。

但柾國總是很讓人省心。

單純安靜的性格讓他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專注當下，即使偶爾表現得很孩子氣，天真一樣的頑劣，某些方面表現得特立獨行，不太好掌控，也不太成熟，但他一直做得很好。

SM新女團的預告效果進行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其實按照宣傳的架勢，他們也沒有那樣傾力，配置也是尋常，但就是不一樣。

所有人都在關注，圈内圈外，藝人或練習生。

三大的SM是一張品牌。

它的保證讓觀衆都無比信賴它出品的質量，而每一個團體都用成績和實力再次穩固這張品牌，讓它無可撼動。

此次的新女團GP亦然。

一開始，SM要出新女團的新聞發酵得火熱，這确實是一個大動作，關注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

有些前輩粉絲并不贊成，認為這樣會削弱前輩團體的影響力與資源權重，那時争議很大，支持好奇的聲音與之分庭抗禮。

SM始終保持着一種沉默不回應的姿态，不是處于弱勢，而是一種勝券在握的意味。

他們還沒有進入那個圈子，但因為是要準備出道的人，公司也和他們透露了一些：SM有很大信心，這個新團的孩子都非常厲害，李秀滿在Center本身賦予了極高的期望，他們聽着就覺得像是與林允兒前輩或者鄭秀晶前輩相比都不落下乘的人物。

後來他們才發覺，這個人物遠勝于其他，很難用蒼白的語言形容，也很難用合适的比較矯飾。

社長nim還說，GP是可以把SM永遠焊死在王座的定位。

金泰亨很震驚，他看了看身邊的成員們，和他此刻的表情相差無幾。

忙内軟乎乎的臉頰肉不自覺鼓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更大，連兩顆門牙都随主人心理一樣驚訝地袒露在外，可愛的模樣把他們都逗笑，那種驚赫卻沒有削減半分。

社長說他們是公司重生的希望，因為公司實在太小，能力也是，所以要翻新也是很小的一塊；可那是SM，是有着東方神起、Super Junior、少女時代，SHINEE等支柱團體的大鳄。

毛毛蟲蛻變成蝴蝶的重生，比之朝代更疊，王座不變，是無足輕重的挑戰。

七個少年還沒有踏進那個圈子，就先感受到了參差與一種更深的魅力，還未出道，甚至連預告照都沒有曝光的GP，及承擔GP未來的Center則是這一切的來源。

是什麼樣子得厲害，會讓界内都覺得SM的王座是與一個新團未來綁定的呢？

好像她們是勝利的另一種公認的代名詞。

這樣的探究欲，使得他們在受其刺激更加拼命練習之餘，唯一的網絡活動便是密切關注GP的信息，就像越來越聚攏，為GP是SM用來争獎的人們，幸好他們并不知道原文。

很快，成員們的預告照熱氣騰騰地出爐，每一個公開都能惹起一片熱議，韓趨上的詞條被GP霸占，連成員們少之又少的資料，都被翻來覆去地研究。

前四位，有三位都出自SM舉辦的地區選秀，且毫無例外地都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SM，這是一種明晃晃的威懾——原來SM傾盡全力在這裡，三個第一名都成功出道，而這時，以一位成員為概念中心進而搭配團體的李秀滿典型式GP，她們的概念核心還沒有曝光，隻剩最後一位，這三位第一名卻無一可勝任——Calliope就是在這樣輿論岌岌可危的爆炸性指向中出現。

人們都感到期待，而社長類的高層老師們卻更感到威脅和惱怒。

金泰亨他們那時都太小，看不出來其中蘊含的殺傷力，也自然不懂整個圈子僅是出道預告就對那五個女孩兒拉響的警惕性。

難得的第一名，GP有三個。

能成為第一名，必然有綜合不俗的實力，漂亮的容貌及極強的個人特色，這樣類型的孩子很少能放進同一個團隊裡強強聯合。

可SM找到了一個，比之成員們都更加閃耀的表現力，在無數奪目的第一名中錯然的目光可以定格且無法移開的視覺中心，起着和諧的潤滑劑，又不僅隻是視覺的中心，人們都有所預感。

“當我注意到她的時候，那個被我擱置的想法再次升騰起來，是這五個孩子承載了這個概念，是Calliope給它實踐的可能性，以讓它重生出世。”

也是再長大些，作為圈内人，以更加成熟、更加專業的目光去思考GP時，金泰亨才更深地體會到李秀滿社長在GP正式進攻歐美市場的記者發布會上所說的話。

當最後一個成員也是概念中心的預告照發布時，那種轟動的鬧嚷是隻要離開隔絕世界的練習室就能通過各種路徑感知到的。

金泰亨當時對她最大的感觸是名字，她應該是美麗的阿芙洛狄忒，掌控欲望，完美與愛情。

她本身就是所有人的愛情。

在休息時，看到柾國興緻盎然地用扔水瓶來為沉悶的練習撕開些能夠灌入新鮮空氣的口子時，金泰亨停止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佯裝随意地想起這個，接着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忙内。

成員們都忙碌于訓練和出道，休息時都講究個人時間，金泰亨也不便于打擾。在這樣适合的時機，金泰亨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告訴了柾國，弟弟總是很貼心，也很有精力。

隻是他說完這個想法後，柾國沒有表示過分的贊同，他隻是簡單說，“Calliope更适合。”

金泰亨沒有追問，他将那些從土壤中鑽出的别扭硬生生按了回去。

那種心意很難說清，就像是磁鐵兩段的極與極，他随口拿了這個話題來說，隻是為了展開以她為中心的一系列話題，而弟弟這樣說，好像他對她的認知情感卻遜于弟弟，尤其是弟弟幾乎沒有表現出來關于她的任何舉動。

而他确實有那樣的想法，即使隻是一閃而過，這讓他還有些許惱怒與盲目。

“哥好像很關注Calliope xi?”柾國好像随意調侃地問道，瞥向他的眼瞳半側着光，是種無機質的啞光，唇邊卻是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孩子向來敏銳，金泰亨停頓了幾秒，語氣不鹹不淡，好像剛才那般洶湧破土而出的情緒不是來自于他一樣。

“沒有。”

關注背後代表着危險的深層含義他們都心知肚明，或許還有一種他們無意識卻已經達成共識的，對團隊的，還有個人的感知，她都是危險的。

後來金泰亨又像學者一樣詳細耐心地查了很多資料，一些希臘詞典顯示關于Calliope的印象有：喜歡創造的，藝術的，音樂的表達方式 ，希望能與衆不同，擁有實現理想的自信。

他思索很久，關于柾國為什麼這麼說，可答案就在某一刻自己出現。

他不确定地想，或許人們認為她是他們的愛情，可她隻想成為自己，又或者田柾國認為她隻是她自己，即使是個美麗又魅力的女孩兒。

對于忙内來說，她攜帶的激勵和危機感都隻是來自于她本身，而非她取名叫Calliope，還是阿芙洛狄忒。

連他們這樣努力翻閱詞典的舉動都僅是為了去解讀或許隻是公司賦予的藝名，Calliope不敵阿芙洛狄忒這樣過眼雲煙的認知是一種荒唐的說法，他才這樣恍然發覺。

柾國也得這樣想的吧……連帶對弟弟的推論，他都沒想過求證就這樣蓋棺定論。

後來，他還翻了很多資料，看過很多物料采訪，都沒有找到Calliope前輩有說過自己中文名字的由來。

直到他在柾國房間裡的一本書籍中找到，書的扉頁寫着中文字樣的“亦有淡生活，詩成自相纾”，金泰亨認出了那是忙内的字迹。

金泰亨關于顧亦纾，從來有很多疑問。

但好巧不巧的，很多都由田柾國解決了，開始他以局外人的身份洞察所有，後來他以她更親密的身份了解更深。

那好像命運造就的錯過，可金泰亨隻想稱那是一種不公。

GP由誕生到行将更遠的時代，金泰亨和很多人一樣是其中的親曆者，見證者，那是一個璀璨群星輩出的黃金時代，而Calliope連帶GP的名字震耳欲聾，蠻橫地就将自己塞滿了人們的記憶。

後來BTS在全球打出名氣，人們開始将GP和BTS并行開來，就像2013年出道的璀璨明星提名。

可于金泰亨而言，他是Calliope時代永不降落的旗幟。

關于她，他遠比那些報道更加詳細，關于她，他可以捋着時間線一件件回憶下來，這是無價之寶，連柾國都會懊悔的寶藏。

他們隻比她晚出道一個月，相差無幾的出道時間，同樣是瘋狂汲取曝光的時期，他們相見的機會總是很多，打歌、六月舞台結算、偶像運動會……有時，線下擦肩而過的駐足距離也無比接近正常朋友的社交距離，他能觀察得更仔細。

按中國年齡算，她在出道前就和朋友家人們度過了自己18歲的成人禮，但她仍與被校友公開的16歲沒有什麼差别。

她身上還攜帶着那種少女的青澀，天真一般的清純，《少女的祈禱》出道時，GP的她們都是黑發，妝容簡單得一塌糊塗，可即使是這樣，她仍然漂亮得不得了。

氣質蛻變得誘人，在16歲的那張照片裡就初見端倪，如今更是讓人昏聩，她出現在視野内，他就能感受到一種被美逼近的腳步聲。

18歲的女孩兒真摯熱烈，輕易就能感受到她在一個和諧融洽的團隊裡。

少女的嬌憨，在她鼓鼓白嫩的臉頰肉，苦惱于她很擅長學習，可不願意休息時間仍在寫作業，鏡頭前後的人們都為此愛憐珍惜。

她好像還未徹底适應這樣被瘋狂關注的身份，學生一般的天真清澈，燦爛明媚的笑顔，她每一幀的動作都被上帝磨得很細，讓人不由自主喜愛。新人美的濾鏡在她身上彌留愈久，那些心意就愈無法脫離。

但他不止看到這個，他對此傲于其他，SM連帶GP都将衆望壓在她身上，她知道，人們也知道，他就透着那纖弱的身體看到她的外柔内剛，因為她的堅硬藏在骨子裡。

金泰亨沒有和顧亦纾說過一句話，連平常的打招呼都是兩位隊長代勞。

但每一次不經意間的對視、擦身而過、觸碰，他的心裡似含羞草一般，一碰就閉合，每一次都讓他臉紅心跳，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對方，像星星追尋太陽——她有足夠的底氣去得到所有人的A +評價，有讓人隻能在喜歡和最喜歡中對她作出選擇的魔力。

而金泰亨，喜歡顧亦纾。

最喜歡顧亦纾。

GP出道即爆火，其中最為出色矚目的她，人氣高漲得甚至超過部分前輩，不止在圈外，更在圈内。

圈子裡的人形形色色，有的剛出道一周就開始談戀愛，提前透支生涯地無節制度日；有的不顧對方剛出道就想要與其談戀愛，妄圖透支下輩子的運氣來做這個幸運男人。

顧亦纾就屬于後者。

她實在太過漂亮又優秀，男人們很難不為她傾心，自出道後狂蜂浪蝶的程度一直是其他人驚歎的程度，可她沒有答應一個，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圈内的動靜總是會通過各種渠道流傳到粉絲的耳朵裡，某次綜藝訪談裡，主持人不知是否受SM的意，話題故意往這邊靠攏。

“wuli GP的禁愛令是多久呢？”觀衆一片哄鬧，顯然對這個問題很滿意。

“三年。”隊長林素奚回答道。

“相信成員們都會好好遵守的，那禁愛令後呢？會很快考慮嗎，Calliope xi?”主持人目标明确。

“我是戀愛也會很慎重的類型，因為工作原因，所以不那麼熱切的類型。”這是當時顧亦纾給Aurora的一劑猛藥，也是給身邊人的一種警示。

金泰亨一直關注着這些信息，暗自竊喜，又放下了心，直到另一個人的出現。

如果要說花美男，GP的前輩團EXO同樣被譽為完顔團，每一個都有各自的特色與亮點，而其中的吳世勳是男人們都自愧不如的臉蛋，就這樣一位“南韓仙子”的存在，與Calliope合作雜志，接着有密友的傳聞，這是“世故”的起源。

即使身在圈内，金泰亨也很難判定真假，這些混合着煙霧彈的信息總是迷人心智。

2013SBS歌謠大戰，20餘位組合藝人共同合作《You are a mircle》，涵蓋GD、iu、尹萊美、少女時代、SHINEE、2pm、A Pink、MISS A、EXO等知名藝人，被後人譽為最後一次韓流初心大規模合唱。

其中，GP是2013年唯一一個當年出道參與合唱的團體，也是年齡最小的團體，大半年的活動使得她們成為當年最流行的女團之一，金泰亨則隻能遠遠望着。

與最初那種少年各種心緒交雜的心理不同，金泰亨那種落後而無法靠近的嘈雜充斥着他的耳膜，那是剛出道的那幾年一直橫亘于他的噪音。

當晚合唱也有舞台，一大團人群就站在舞台上，顯得地方狹塞。

彩排時，藝人們來來回回地在舞台與休息室往返，有的還混雜在其他較好團體中聊天，金泰亨就待在陰影的觀衆席上，看着不遠處的顧亦纾。

看得出來，女孩兒對人多話筒和鏡頭卻不夠分的事實有些懵懂，在pd們還在調設舞台設計時，她就坐在第一排最中心的觀衆位置上，以确保她能随叫随到，成員們不時以她為中心圍聚在一起，又瞬間分散活動。

乖巧又漂亮的孩子常常吸引前輩們愛憐地摸頭，但又因為各有各的事，都隻能聊幾句就離開。

金泰亨希望她回頭，又慶幸她幸好沒有回頭。

即使回頭，看到他不太清晰的輪廓，她也大概率隻是會微笑着點點頭。

GP Center在舞台上隻要大肆散發自己光芒就好，而舞台下如何做一個Center，她還在努力學習。實際上，她做得已經足夠完美，以至于她在做18歲女孩兒上不太合格。

就在這時，吳世勳坐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