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兒情投意合的年輕戀人在格外短暫的三個月裡并不平常見面,尤其顧亦纾忙着日巡,海外活動占了她全部工作的大頭,因此即使他們團隊在GP後半同期回歸打歌,也不得不遺憾錯過。
隻是忙内太磨人,無處發洩的相思在泡過練習室後還是滿格,那邊忙着,消息都要延遲一個半球地到達,他就來煩哥哥們,闵玧其幾次都要把他扔出去,又仗着是最受寵的弟弟無罪釋放。
“我要給前輩打電話告狀了……”闵玧其說出來的話毫無威脅力。
如果顧亦纾有空的話,眼前這位“無賴”又怎麼會閑着。
“如果哥能打通的話,告完狀可以把電話給我接嗎?”少年無害地看着他,眼前鴉色碎發小炸開一層,在光色陰影下顯出一副好皮相。
“呦吼,這麼嚣張啊,柾國!”門口路過的樸智旻扒在角落看熱鬧,“難道這就是恃寵而驕嗎?”
“哥是羨慕了嗎?”田柾國表現得不像寵妃那樣蠻橫霸道,可也同樣自得,輕笑着反問回去,含蓄的默認,骨子裡一如既往地勁氣。
樸智旻被秀了一臉,牙疼得厲害,悻悻走了。
田柾國的注意又轉回闵玧其的身上。
“哥什麼時候有怒那的KKT了?”這小子眼尖地厲害,自動打聽起來。
“你怒那和我想做音樂上的交流,留給我的。”闵玧其一慣的平淡口氣,卻讓田柾國品出一點兒戲谑的笑意,“柾國不知道嗎?”
哈——一個是親近的成員哥哥,一個是愛人怒那,互相交換私人的聯系方式,他竟然不知道啊……
人都得到的田柾國,怎麼會在意這點兒吃癟。
他彎彎唇,漂亮的唇瓣像幹枯的玫瑰花瓣被浸潤開展,眼角笑得狡猾,不像兔子,倒像狐狸。
這難道就是夫妻相嗎?闵玧其很嚴肅地想。
“我還得感謝哥呢。”少年的小心思毫不收斂地晃着闵玧其的眼,有了借題發揮才好索要福利啊,這樣久的忙碌,還有怒那的小辮子,要好好補償他才行,少年笑得活像偷挖蜂蜜的熊。
為什麼感謝呢?闵玧其知道一點兒,也不太想知道更多了。
“哥把怒那分到哪一組裡了?”還沒等闵玧其逃開,傻孩子又湊上來問。
“你想我把她分到哪一組?”
“當然是和我一組了。”田柾國理所當然道,他們都應當是哥家人組列裡的。
“後來也不改嗎?”闵玧其好像借此在意有所指着某些嚴肅的話題。
“哈哈……”田柾國笑得往後仰倒在床上,腳和小腿騰空地圈着,“哥這樣好像婚禮現場的神父啊……”
“要真是就好了。”闵玧其深深看他眼角含開的碎冰。
*
“清醒點吧。”
這句話,闵玧其在很多情景下說過很多次,在Calliope日巡末場謝幕時直接昏迷,這邊的田柾國握着護照與錢包就要沖去機場的時候;在約定期滿,美夢幻滅,Calliope理智地離開,而顯得田柾國更像個瘋子一樣時。
可在他們難得在拼盤演唱會走廊碰面時,在他們終于在一次年末典禮後台見面時,卻說不出來。
Daphne是典禮的主持人,有單獨的休息室,這為小别勝新婚的愛侶提供了極佳的場地,但不可能任忙内一個人出入,所以闵玧其一同前去:顧亦纾與田柾國好像私下交情不錯,與闵玧其也合作過,三人叙舊,無可指摘。
闵玧其就在外間坐着。
半圓的隔闆能将沙發上女人的身影遮蓋完全,卻完全不願遮他們忙内,他就此近距離地觀看陷入愛河的忙内。
柾國體貼地為女人揉着疲乏的小腿,絲緞搖曳的裙擺被撩開,一截肌膚賽雪的小腿被握在手心,大方地放置于男人的腿上,盡顯旖旎。
闵玧其才非禮勿視地偏眼一瞬,就眼見自己的弟弟勤勤懇懇地做着按摩小工的活兒,隻是報酬非凡。
憑着小工的熟練程度與女人漸趨像貓兒被順毛打呼的輕哼,就知道這種情趣活動在兩人相處中并不罕見。
他聽到柾國問女人有沒有好好吃飯,她沒有回答,極為标準的心虛模版。
然後就是忙内喋喋的絮叨,話很多,好像要展示自己的韓語說得多麼好。再清爽的少年音唠叨起來也像阿加西,也不知道前輩是怎麼忍受他們家這傻孩子的。
闵玧其搖搖頭,擡眼就看見一雙纖白無暇的小手捧住柾國的下颌,那張不休的唇就被堵住了。
果然,闵玧其看到這一幕,心下了然,前輩也不能忍受金毛年下爆改唠叨阿加西。
闵玧其饒有興緻地看着弟弟通紅的耳根,少年俊秀的唇鼻攏在暧昧的光影裡,顯得青澀又活色生香,大約是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放開,随後癡纏上去,兩片極盡淩亂的潮熱靡麗交互,懷裡的人仿佛被最大可能地禁锢,又擁有最大自由地活動或推開他。
骨節的嘎吱聲,心髒的砰跳聲,明明相隔着幾米遠,闵玧其仍覺得這兩位吵得不行。
真是長大了——闵玧其識趣地看向别處,非禮勿聽。
“清醒點吧。”像是一腔警鐘。
但此刻,“再多享受點吧。”
他真心祈禱。
*
哪怕還有身份與立場,田柾國仍然要因顧亦纾這種天生勢必會惹人呵護熱愛的美質,而勢必旁觀寂寞,遑論沒有了一切令人觊觎的特權。
在新年那天晚上,他們圍坐一圈,邊喝酒邊回顧16年,提到遺憾,他們都說了些瑣碎的事情,像哪次舞台出現了失誤,哪次記憶因為狀态不好而低落,或者沒有與成員們一起做某次體驗。匆匆忙忙也摩肩接踵度過的幾百個時日,再回頭來,一直藏在内心深處的原來微弱而渺小,卻也觸動而深刻。
輪到柾國時,他們知道他不會說戀情結束這種事情。
16年對于夢其所夢的柾國,其實彌足珍貴,哪怕最後不完滿,都無法磨滅此後經年他對2016年一萬次不可言說的熱意與忠誠。
“我一直有個關于怒那的願望,希望和怒那在一起的時刻,怒那的電量可以耗盡,但是一直沒有實現,所以感到遺憾。”大概他自己說完,都覺得荒唐,嘴角咧開他們心軟的弧度,眼神卻浸滿了潮氣。
氣氛靜默一瞬。
他們都知道,藝人一般都無法脫離通訊設備,最好二十四小時開機,臨時如果聯系不到人很有可能出事。想要前輩的手機電量消耗殆盡,阻隔一切外界,全身心地投身于他,真是簡單又艱難的願望。
他們分開後,顧亦纾的消息斷了,柾國卻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的樣子。繼續随團活動,兢兢業業地做着本職工作,隻是畫畫的時間大幅縮短,從前的畫作也不見蹤影。
涉及顧亦纾,田柾國的活動軌迹始終如一。
她的出道日,他自己買了蛋糕在房間慶祝;從海外回來,他買的紀念品與手信就堆在角落裡,高高的一疊;每年KKT雷打不動的三句:GP出道紀念日快樂,新年快樂,生日快樂。
行程相撞時,視線痛苦地偏移,又忍不住靠近;藝人們使用過的道具繞了全場一周,也不算紮眼特别,到柾國手裡卻分明地辨出那是Calliope帶來的。
跟在她身後,一直看顧着她腳下裙擺的柾國;
staff端來冰水,自己找了熱水拜托給她的柾國;
定制能聽清各階音軌人聲的高價耳麥設備,隻這樣聽她的柾國。
比起顧亦纾能帶來幸福,不如說幸福就是顧亦纾的柾國。
對于有些人來說,即使是稀少的,罕見的,他是這種現象的鐵證:幾個月的意亂情迷,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清醒點吧。”
“其實,我是清醒的,不過,可能不是哥想看到的清醒。”
“米亞内,哥。但在這一點,我要做一個壞孩子。”他不會聽的。
田柾國願意當那個壞孩子。
喜歡就是願意不計代價地對那個人好,和她自己,甚至她有沒有男朋友都無關。
她都不要他的愛。
她男朋友又怎麼會在意呢?他脆弱得像是隻被丢棄的流浪狗狗。
那闵玧其祝他,愛有天意,沒有假如。
*
2018年,對于Calliope、對于GP、對于所有關愛與支持她們的人來說都足夠嫉恨而煎熬。
當年顧亦纾日本巡演沖繩末場的謝幕暈倒事件是今天的再擴大化,影響力不可相比,但同樣具有讓人心碎的能力。
柾國比起從前已經變得成熟,至少他沒有直直從海外趕回首爾。
多諷刺啊,兩次受傷,總是國内海外的陰差陽錯。
柾國在房間裡悶了好一會兒,成員們生怕出事,闵玧其是室友,極為名正言順地作為代表進去看看弟弟。
“這算是嘲笑嗎?”
話筒裡的女聲輕飄飄地問道,含着熟悉又嬌嗔的笑意,真是久違了。
闵玧其就停在門口,背靠着一層虛幻的膜聽他這位音樂夥伴。
“……怒那是帕布嗎?”柾國極力控制情緒道。
“莫?”
“我是怒那的,怒那痛苦,我難道不會感到痛苦嗎?”
他用接近聲嘶力竭的勇氣将心再次剖給她看,好像隻是想證明,想告訴對方,不用粉飾太平,不用若無其事,這些隻會讓他更加看到她的痛苦,同時自己痛不欲生,血肉模糊。
“真的嗎?以為是抱怨呢……”女聲微微發顫。
“是啊,是抱怨,絕對不是告白。”他這樣負氣道。
“抱怨什麼?”女人輕笑着逗他。
這位前輩完全是忙内的克星啊,闵玧其暗歎弟弟不争氣,主動權完全在對方手裡呢。
算了,開篇就是一句他是她的,底子交得這樣幹淨,像把自己的狗繩交給對方手裡,怎麼可能握主動權。
“抱怨有個帕布把我連疼愛都不舍得的人搞得遍體鱗傷。”
“她是個壞人。”
“是啊,她是個總讓人流淚的壞人。”
“壞人想說米亞内。”
“被惹哭的想說肯恰那。”
“流淚會讓人受傷,所以……”
“但是。”田柾國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這是第一次,“流淚會記得她。”
“能讓他流淚的隻有她。”
闵玧其隻是側頭,就能看見那張遍滿濕意的年輕面孔。
開竅的少年,開蒙的人生,搖搖晃晃地走路,歪頭一栽,發現手裡攥着的草葉露珠是自己的眼淚,彌足珍貴,也無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