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伯賢剛還在閉目養神，以為是助理回來就探頭看了一眼，沒想到是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對視上那人的時候，他瞬間就像被掐住脖頸的小狗僵在原位。
兩人齊齊迸發出一刹那“警惕”後又不約而同地舒展，愛豆的表情管理就是這個用處了。
他很快想明白她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抿着唇笑：“上錯車了？”
沒有一絲調侃戲谑的意味，很溫柔的試探，好像還交織着一股驚喜的口吻。
“好像……是的。”顧亦纾敏銳地探知到了對方的溫柔，後知後覺地擰了擰花束的包裝紙，心裡的丢臉感縮減了一分。
平常都要仔細确認的人，今天卸了心力後松懈一次就出醜了。
她每次出醜，怎麼都能遇到他啊……顧亦纾開始懊悔檢讨。
她惱羞成怒地想下車：“我先走了，伯賢哥，抱歉打擾到你了——”
話邊說着，顧亦纾邊要開車門，被邊伯賢攔住了，“成旭哥還沒來吧。Calli你就先坐在車裡吧，外面挺冷的。”
見顧亦纾遲疑，他又添了一把火：“要是讓你一個人下車，别說…成旭哥，我都要說自己了，不關心後輩，還不紳士，我也太過分了。”
這位前輩的狗狗眼在昏昧的暖燈下蘊含可憐又危險地下垂，好像嘴上說着他不忍心，卻是在反問她忍心嗎？
顧亦纾妥協了，因為她不習慣給人尴尬與難堪，也不願意讓别人釋放的善意落空：“那謝謝伯賢哥。”
她笑得很甜，有一種一切都還未開始的天真。
坐在後排，幹澀的黃與欲望的黑有着讓情緒失衡的魅力，如同商店櫥窗的奢侈品，令人昏聩：“伯賢哥要收費嗎？”
“我好像是負債方呢，怎麼敢收費?”語氣笑嘻嘻的，當事人卻向下撸了撸額前的碎發以遮蓋閃了一瞬的眼。
不該提的，但他們的交際好像也隻限如此。
邊伯賢笑容冷靜地别過頭，又在正懸的後視鏡裡看見了她潋滟的眉眼，仿佛避無可避。
顧亦纾精準地捕捉到了後視鏡的粘性，也敏銳地感知到自己身體的創傷已然象征性地外化為發熱。
她挑了挑眉，将發燙的臉貼上冰涼的手背，粘性自然被熱烹，她醺醺然道：“我以為哥想成為我的債主呢？畢竟我好像不太合格。”
“光憑一聲哥，我就滿足了。”邊伯賢無所事事地将歌單快撥了一首，真心地玩笑道，“與其說不合格，不如說完全是慷慨善良的人，遇到Calli xi這樣的債主，簡直是太幸運了。”
靈動細碎的鼓點打着心跳的節拍，暖燈催熟音樂的暧昧，狹窄空間裡吞吐着冷棉與花香，顧亦纾輕輕地吸了口氣，發熱于她好比微醺酩酊，不至于醉，但腦子卻像是山體滑坡，砸成一片泥濘。
[大好きだから ずっと，
因為我最喜歡你，
なんにも心配いらないわ，
所以你什麼都不要擔心，
My darling Stay gold，
無邪気に笑ってくださいな，
就這樣天真無邪地微笑吧，
いつまでも，
直到永遠。]
顧亦纾抱着花将身子靠得更松弛了一些，她微仰頭眯眼，以緻眼角的紅痣燎野銷魂，輕飄飄地被光點附着而上。
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直勾勾地看着後視鏡：“是宇多田光的歌？”
“内。”邊伯賢在鏡子外與那雙攝人的眸單方面對視，邊體察着她的疲乏，邊漫不經心地應道，“我記得纾纾和熙悅都很喜歡她。”
“是啊！”她聲音甜軟，但對自己好似在撒嬌賣乖一無所覺。
邊伯賢松了松呼吸，硬生生将無意識注意後視鏡的目光扯到閃着光斑的車載音響上
《Stay Gold》顯示單詞的光波将上一格的時間都染得金色，歌手沙啞、含着脆弱哭腔又堅強的特别聲線幾乎能在一瞬間戳中人的胸腔。
青澀野蠻的少年時代，敢愛敢恨、提起裙擺就能叛逃的纖細、勇敢而純粹……這是從宇多田光的聲音中顧亦纾渴望探知的，若是野草，就無懼火燒。
想起開頭那首，她歪頭補充道，“我發現我和哥的音樂品味很相似啊，Lana Del Rey和宇多田光都是我很喜歡的歌手。”
“不過這首歌我倒沒有聽過。”
[変わりゆくのが人の，
雖然大家都會說，
こころの常だと言いますが，
人心的變化是世間常事，
ねえダーリン，
呐親愛的，
Your soul，
優しく輝きつづけるわ，
要一直溫柔閃耀下去喔。]
“這首倒是很适合現在聽。”邊伯賢抿了抿唇，他知道現在GP在公司的境遇，也大概知道顧亦纾如今的處地。
Stay Gold——不論是出于父母或是其他支持者的口吻，都很适合播放給她聽。
顧亦纾靜靜注視着斜側的人，他垂眼正坐向前方的側影莫名流放出一種動人的脆弱，她突然意識到，她對他認知的方向是正确的。
所以，“謝謝你，伯賢哥。”
“莫？”邊伯賢吓了一跳，看着女孩兒認真的臉色，無奈輕笑，“我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GP這一品牌，這五個成員已然成就KPOP最為偉大的傑作，被公認為“SM根基”“KPOP核心”的她們，尚且還有表達的理由，可他卻毫無立場與能力做出支持。
顧亦纾這次不再借用鏡子這一物件，而是直直對上邊伯賢的眼睛，“但是哥也沒辦法什麼都不做，不是嗎？”
邊伯賢被她的直□□神攻擊了一下，啞口無言。
“一直以來，都非常感謝哥對我的幫助。雖然和哥不是很親近的關系，但在一次次接觸中，真切地感受到哥是非常好的人。”
她第一次在邊伯賢面前展露這樣真誠而鋒芒的特性，這給邊伯賢的沖擊力極強。
“這樣就足夠了，就像看一場喜歡的電影後淋着夜色酣暢地兜風，最簡單最細微的關心，也足夠了。”
他先是一愣，低低地歎笑，流動的空氣因為這聲歎氣都甜蜜起來，标志性的四方嘴将輕熟的氣質又中和得偏過可愛。
“莫呀？wuli Calli原來是直球系嗎？”邊伯賢撐着漂亮的手指，忍俊不禁地問。
“阿尼哦。”顧亦纾晃了晃手指，“我是天然百變派，一切技能都是天然習得。”
她故作神秘地睨他一眼：“雖然我們的關系沒有那麼親近，但是哥也不用表現得這麼不熟吧……”
“啊……看來要努力變得熟悉起來了。”邊伯賢摸了摸鼻子，忽然洩了氣，在問心有愧前轉移了話題，“花是staff慶祝的時候送的嗎？”
“阿尼，是門口粉絲送的。”顧亦纾提起粉絲，靡豔棱角的眼尾上了層溫柔的底色，“哥去的話也有，還有信呢，被我送去staff那裡了，明天大概就可以收到。”
邊伯賢無言地聆聽。
他曾經認為她是最契合日光的人，可昏黃色間接照明下的顧亦纾看起來卻更有一種趨向靠近的吸引力。
不過幾首歌的時間，林成旭便到了。
在成旭哥的接應下，顧亦纾乖乖和邊伯賢說了拜拜，回到了正确的車輛。
等助理送完粉絲回來，已經過了十二點，邊伯賢還是那副好像從來沒有人打擾過的閉目養神的狀态，可助理感覺若有若無地觸到了某些隐秘留存。
邊伯賢邊聽身旁助理絮叨的行程安排，邊随意擺弄着手機。
他按亮手機剛想要看愛麗們的動态，卻意外發現KKT的意外來信。
Calli：對了，雖然哥沒有和我透露，但我還是知道了，剛才感到很困忘記說了TT
Calli：伯賢哥，生日粗卡，初solo要大發啊！
Calli：生日禮物的話……因為哥讓我蹭車，所以即使來不及準備也想要送達，請看看後排的座位吧kkk
邊伯賢猛地回頭。
在探到那隻玫瑰時，他感覺渾身在發飄。
圓尖花蕾馥郁綻放，翹角，卷邊，挺直，每一幹枝蔓、綠意、朵瓣都有着表達心意的宿命。
助理好奇：“是有人來過嗎？”
見邊伯賢籠統地概括了一個“嗯”，不願多說，助理便沒再多問。
Calli：哥的飯們也準備了花，可惜沒有送到手上，就先讓我暫時代勞吧
Beak：隻送一朵?
Calli：……其他都是Callis的心意，我能給哥勻一朵已經足夠了！
Calli：哥想要更多，有的是人送，但是來自Calli的隻此一朵，可遇不可求，誰遇到真是太幸運了！
說謊。
明明隻是舍不得粉絲送得花。
可邊伯賢還是很開心。
他捧着手機以虔誠的表情凝視半晌，才開始謹慎地打字，回複後看了好幾眼才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好心情自然地傳達給助理。
“伯賢啊，你生日的話有什麼願望嗎？”
淩晨的首爾，深春的夜。
作為Baekhyun的第八個生日。
一切都沒什麼不同，可隐隐跳動的某處好像昭示着不願面對的異動：新鮮，不安，眷戀，後怕，要不做投入，卻無法無動于衷。
邊伯賢飄暈地靠着坐背以更偏僻的姿态觀察那面後視鏡，他低喃：“想着……如果能看場電影，然後去兜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