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該聽的,她原本打算,也是要聽的,還要同蕭霁商議一番,以陸家為籌碼,在她面前的絕路中尋得一絲生機。
可想了那麼多,偏偏唯一沒有想到的,蕭霁竟然就是穆清風。
“讓開。”
寒鋒紋絲不動,甯頌微毫無辦法,她孤立無援,無人可求。曾經想要托付的人,成了她如今飄搖無依的罪魁禍首,老天真的拿她尋了個天大的樂子,讓她如困囚牢掙紮不得。
殿外雪地一片清明,甯頌微靜靜看了一會,轉過身重新面對蕭霁時,手腕處藏着的銀簪已捏在手中,指向自己的脖頸。
蕭霁眸光驟然緊縮,正要示意寒鋒動手時,甯頌微早有防備,已幾步走到一根紅木柱子前,笑意在清麗的臉上漾開,“我留下,蕭宏尚有借我同陸家交易的可能,若我死在這裡,蕭四公子,怕是難辭其咎吧。”
“你死了,陸家也未必能脫身。”蕭霁眉眼間是雲淡風輕的笑,似是在笑她這個不懂城府的長甯貴女,妄想用自己的命來撼動男子們的乾坤。
甯頌微隻淡淡失落了下,“那便罷了。”她像是被抽幹了全部生的勇氣,閉上眼手腕用力,細白如碎雪的頸部便滑下一道朱紅色的刺目血痕來。
蕭霁往前疾走了兩步,連自己都未察覺到,腳下的步伐有多麼倉皇,但在觸及到她蓦然擡起,含了死寂絕望的眸子時,又生生頓住,“你若敢死,”他緊盯着那支銀簪,語氣卻越發狠厲,“我便送如初和魏平安一同上路。”
黑眸當中有了動容之色,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對他的憎惡和失望之情,甯頌微呼吸急促了些,望着蕭霁的眼漸漸模糊,掙紮了許久,落下一滴清淚,“我若死了,旁的人,死還是活,又有何幹系。”
“好,”蕭霁幾乎是咬牙冷笑着說出了這個字,“郡主既然如此說,那便六公主李昭的性命也可以罔顧了。”
她求死的意志已然坍塌了大半,卻仍是未曾松手,“昭兒不可能在你手裡。”
蕭霁勾唇,“郡主又何必在乎?”
“徐冉答應過我,他會送……”
“徐冉自身都難保,怎可能将手伸進後宮?”蕭霁眸底滑過冷意,打斷了甯頌微的話,他絲毫不想聽到她口中說出徐冉這兩個字。
握着銀簪的手一松,“叮鈴”一聲,石闆地面沾上一點銀簪尖頭的血迹,她靠在身後紅木柱上一寸一寸滑坐到地面上,覺到前所未有過的無力感,這便是,國破家亡。
蕭霁見狀,幾步走到甯頌微的面前,自衣衽内撕下一條白緞來,不曾有任何猶豫便纏上她頸部的那道傷痕上。高大人影落在眼前,甯頌微隻擡眸望他,也不拒絕也不躲閃,由着他替她包紮傷口。
印象中曾經有過相似的畫面,彼時他還是受她恩惠的禁軍小隊長,自她的裙角撕下一條白緞來,替她包紮傷口。
如今,她成了他的俘虜。
“若我同你走,昭兒會安全嗎?”她聲音很輕沒有任何破壞力,卻似是帶了幾分決然。
他與她對視片刻,“郡主有的選嗎?”
甯頌微淡漠移開視線,換了話題,“如初,平安,他們都在你手裡,可以還給我嗎?”
“如初可以。”蕭霁半蹲在她面前,唇角散漫的笑卻化不開眸底的冰,“郡主不想知道我們如何發現平安的嗎?”
她不語,隻望着殿外日光下泛着光的雪,便聽到蕭霁幽幽道,“郡主自己的東西,披風也好,玉飾也好,以後不要随便送人了。”
披風……甯頌微眸底生了愠怒,對上蕭霁淡色的眼,“蕭霁,平安呢?”
怎麼不叫他蕭四公子了?蕭霁瞧着她因着怒氣而有了幾分生氣的臉,垂眸掩去眼底淡笑,“活着。”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向她伸出手去。
甯頌微臉一偏,自己扶着地面站了起來,看也不看蕭霁一眼,轉頭再次走到殿門守着的寒鋒面前,“現在可以讓開了嗎?”
寒鋒望向她身後一眼,顯然是得了蕭霁首肯,側過身子道,“郡主請。”
她邁入殿外陽光之中,六刃幾位無不面面相觑心中打鼓,寒鋒見蕭霁已重新戴上面具,便進去請示道,“主上,是回鐵壁隘嗎?”
霜刃和玄箭最是話多,低着頭交頭接耳道,“主上親手給她包紮啊……”
“奇怪,他們之前認識嗎?”
“主上走這一趟該不會是為了他自己吧???”
“照我說主上也到年紀了,該娶個媳婦兒了……”
“你最好小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