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霁冷笑,“由不得他不信。”
甯頌微戲谑一笑,伸手拂過他眉間輕褶,“若是讓他賜婚之時,你能說由不得他不賜便好了。”
明明是故作輕松的取笑,他卻不覺得惱,因她的話也勾唇,笑意輕漫,眸底光暗流轉,倏忽彎腰,在那揚起的唇角輕吻了一下,并不離開,而是彎着腰同她對視,嗓音低沉,重複了一遍她的話,“你是我的,由不得他不賜。”
女子嬌顔再度绯紅,微微嗔怒的當着他的面将門關上,若不是蕭霁躲得快,怕是要夾到他的鼻子,便聽到門内傳來一聲“無賴!”。
大概是蕭霁方才門外那句話裡飽含的占有欲太過強烈,甯頌微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心跳如擂鼓一般安靜不下來,腦際中各樣各式的念頭紛沓而至。就這樣到半夜,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去的,夢裡的畫面紛呈雜亂。
一會兒是站在馬車上向她伸出手來的清俊少年,一會兒是揚沙之中仰首看她的英俊将軍……轉眼間便又是在火焰中碎散燃盡的婚書嫁衣,來教引的嬷嬷在她耳邊諄諄之言。
直到被一聲奇異響動驚醒,甯頌微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睜開了眼。她睡得很不安穩,睜開眼時還覺得前一刻自己還醒着一般,而現在隻不過是又清醒了一次。
“蕭霁?”
這裡是無人知曉的僻靜山中,除了蕭霁以外不會有其他人,連六刃也不曾到訪過,她叫出蕭霁的名字再自然不過。
屋内靜默,沒有人回答。甯頌微卻能感覺到,這室内有一雙淬了利刃的眼在盯着她,讓她頸後生了冷汗。她緩緩撐着身子,從榻上準備起來時,面前響起一個輕柔入魅的女聲,“郡主還是别動的好。”
聲音很近,那女子就站在榻前,甯頌微被冷不丁吓到,身體一顫便想從床上下去,臉頰幾乎是同時感到一陣刺痛,有溫熱的液體從那痛處緩緩流出。
女子輕聲笑,“都說了别動了。”
“誰許你傷她了。”另一個聲音響起在室内另一側,清清朗朗聽着有幾分耳熟。
甯頌微循聲望過去,有些不可置信,“蕭焰?”
“是我。”随着蕭焰帶了笑意的聲音,有人點亮了桌上的燈盞,甯頌微借着那昏暗的燈光,看到一個身形窈窕妖娆,烏發如瀑的紅衣女子站在桌後,紅紗掩面,抱臂饒有興緻的打量着她。
臉上的傷口有些刺痛,不知道會不會留疤,但此時此刻,這并不是值得她關注的事。蕭焰從懷中拿出帕子,走到她面前遞過來,神情是少有的嚴肅,“舍妹唐突,郡主恕罪。”說到“舍妹”兩個字時,眸底的厭惡一閃而過不落痕迹。
甯頌微沒有接過,而是眸色冷然看他,“明日蕭霁就會回去,你這是何意?”
“郡主臉上的傷若是不處理,怕是會留疤。”蕭焰口吻輕佻,又似是向她挑釁一般掃了一眼她身上的中衣。
甯頌微已生了薄怒,她知兩人必然是來者不善,蕭霁雖然在旁邊房中,但是他們堂而皇之的站在此處,則必然是拿好了蕭霁無法趕來幫她的主意。
蕭焰佯作惋惜的歎了口氣,坐回到桌前去,“四哥願意回去,還多謝了郡主相勸。作為回禮,我也帶來了一人,給郡主一個真相。”
“真相?”她不耐煩的颦眉,血珠落在被褥上,暈開一朵豔麗的花,凄美又無助。
蕭焰對她臉上的嫌惡視而不見,好整以暇的擡手向身後招了招,笑道,“來,六妹,該和郡主坦誠相見了。”
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預感,甯頌微清冽冷蔑的眸底閃過一絲慌亂,她看着紅衣女子搖曳生姿的走到燈火映照出,露在外面的那眉眼已是絕美,笑着面對甯頌微眸中逐漸清明的神色,輕擡手臂,揭下了臉上面紗。
那是一張美得能夠奪魂攝魄的臉,更是一張,她做夢也忘不掉的臉。
手無意識的摸着床榻枕邊,她想要找一個趁手的利器,哪怕簪子,但什麼也沒有。甯頌微眸底恨意昭然,咬着牙念出了女子的名字,“绯卿。”
“郡主居然還記得我。”绯卿故作訝然看着甯頌微瞬息萬變的神色,神情變得洋洋自得。
胸腔肺腑都被滔天的恨灼燒着,但甯頌微沒有動,她臉色煞白呼吸淩亂,而在無暇關注的心底一角,一個令她更加無法承受的猜想悄然萌芽。
“這就是……你的回禮?”她聲音陡然被卸了力一般,氣息虛弱,眸中泛紅看向蕭焰,“将她交到我手上?”
蕭焰低頭一笑,“郡主,她是我妹妹,你說呢?”他笑着搖頭,片刻後又擡起頭來,強調了一遍,“有血緣的親妹妹。”
甯頌微眼睫顫動着,移開了視線,她極力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卻發現太難了,眼前仇人還巧笑倩兮的看着她,可她卻無能為力,要忍受對方的嘲笑。可她抑制不住的發着抖,越發難以忽略心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絞痛。
真的太痛了,如同被剜心一般,痛的她眼前開始發黑,呼吸都難以維持。她聽到自己聲音空洞嘶啞,問蕭焰,“蕭霁……知道她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