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徐冉不答反問,“郡主今日來找本侯,是想問什麼?”
甯頌微知道以她之能,是不可能探聽到明月樓的目的的,徐冉不過是明月樓明處的掌舵之人,暗處還有誰,牽扯到哪些勢力,她根本不清楚,素筠也不一定知道。于是便也穩住心神,道出了自己來的目的,“蕭霁和你們在子夜閣時換了什麼?”
徐冉抿了一口茶,淡聲問,“一個人。”
她不耐的閉了閉眼,忍着氣問,“徐侯可否告知詳情?”
“可以。”他似是被她的神态逗笑,唇角揚了揚,“但隻能告訴你一件事,蕭霁在查當年他被暗算離宮之事,這一人,便是與那件事相關的人。”
甯頌微眉心舒展,眸底也逐漸露出恍然之色,蕭霁當年是被暗算後淪落到黑市的,他去查幽州王廷内的人,那既是說明,他失蹤是王廷内鬥,想必與玉夫人是脫不了幹系。轉念一想,若玉夫人野心如此之大,敢直接對世子下手,那當年月姬與宣明帝之間的醜事,會否也是出自她的謀劃……
“想到什麼了?”
徐冉的聲音冷不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索。甯頌微斂眉正色,“還有兩件事,第一,我與蕭霁所服之藥,可有逆轉之法?”
徐冉聞言劍眉蹙起,“還有呢?”
“還有就是,我與你的和離,是時候上書文表了。”
女子的聲音猶如清泉漱玉,伴随着悠然的口吻,比亭外湖面的泠泠水波還要清冽。徐冉卻是垂眸苦笑一下,比起這樣公事公辦有條不紊的甯頌微,他好似更願意看到那個對自己失望的她。
“藥無解,但記憶能否找回卻難下定論,隻不過,你們忘記的是同樣的一段記憶,若你想讓他恢複,可能也會引火燒身,兩敗俱傷之局,你确定要嘗試?”
甯頌微移開視線,不鹹不淡答道,“我自有打算。”
徐冉颔首,“至于和離,這侯府夫人的身份可護你一時無虞……”
“不必。”她綻開笑顔,歪頭細細打量了下徐冉的眉眼,有些惋惜,“我知道當初你娶我也是為了解我困頓,這個人情我虧欠許多,不準備再欠下去。若日後有機會歸還,徐侯盡管提出。”
清風過亭,佳人已攜風遠去。徐冉靜坐在亭中,茶的苦澀在口中漫開來。是從何時開始,他與她之間的關系,便猶如一叢不受掌控的荊棘一般瘋狂生長的……大概便是,前朝大廈将傾的那一刹那開始。
蕭霁将她卷入到這場不該由她來承受的紛争中,在天下大勢的洪流裡,縱然他們擁有權柄,卻也隻能做個被裹挾着向前的棋子,來路無可回首,唯有向前,才能博得一線希望。
但前路,又真的能如了誰的願呢?
人生不過短短二十餘載,徐冉卻蓦然驚覺,這一生恐怕再難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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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長甯城中人人津津樂道的一道聖旨甚嚣塵上,那便是青陽郡主和離了。
雖說是朝代更疊已有兩載,但長甯百姓還是原來的那一群,官員也大都是原來的那一群,青陽郡主這永遠都不能美滿的婚事,便已成了說書人口中最是熱門的話本。誰能想到,前朝的一樁風流韻事,演變到今朝還未能落下終筆呢?
這些日子長甯城各大茶樓酒肆中的說書人冥思苦想挑燈夜戰,翻閱諸多史料,就是為了能讓自己口中的故事更傳奇些,更引人入勝一些,誰的故事編的越好,那誰的荷包就越飽滿。
這可比那些什麼才子佳人的爛俗故事聽的人多了去了。
“誰承想,我看了那麼多話本,有朝一日,自己也被編成了話本。”坐在醉東風的二樓包廂裡,一身男裝的甯頌微以手撐腮側耳聽着一樓說書人口沫橫飛的故事,“這個版本倒是不錯,總好過将我編排的好似潑婦一樣的那些。”
素筠無奈歎氣,“你倒是想得開。”
“你說蕭霁……”甯頌微望着桌上的一碟瓜子仁凝眉思索,斟酌着詞句想,“會否記得自己就是穆清風?”
素筠緊蹙起眉頭,默然搖了搖頭,正思忖着要說話時,廂房外傳來一陣叩門聲,劉達在門外道,“公子,家中老爺命人來尋你了。”
室内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眸底的無奈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