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打量着甯頌微眉眼間的神色,但笑不語,便轉而同她聊起了衣服首飾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當暖陽的第一縷光照在這片聲勢浩大的陣列上時,禦駕馬車駛出了禁宮,她們的馬車也緩緩駛動,彙入到春狩隊伍當中。
長甯城街道上百姓夾道歡送,想必行駛在隊伍最前方的蕭陽樾定也是志滿得意,真将自己當成了這一片盛世江山的帝王。
車馬行駛了半日,天氣清朗風和日麗,但路途卻稱不上是平緩,尤其是坐在馬車上,更是腰酸背痛,還不如騎馬來的舒坦。好不容易到了午時,隊伍停下休整,甯頌微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
剛下了馬車,便看到一位紫袍華服的男子騎馬徑直向這個方向行來。到了眼前時,男子從容下馬,眉眼俊秀,一身儒雅清和之氣,渾身上下都是令人甯靜的書卷氣息。他眼中含笑,大步踏至甯頌微的眼前,親切又不惹人厭惡的口吻道,“這便是青陽郡主吧!”
她輕輕偏頭,“閣下是?”
不等男子回答,身邊便傳來玉夫人聲音,“風兒,你怎地來這裡了?”口吻雖有些責怪蕭風擅離職守之意,但卻滿含了慈愛之心。與方才同蕭霁對話時的客氣有禮全然不同,光憑聽就能知道誰是玉夫人的親生兒子。
甯頌微淺笑福身,“原來是甯遠候,恕頌微方才無禮了。”
蕭風很是潇灑的擺手,前去扶了玉夫人走下馬車,一副母慈子孝相親相愛的畫面,“母親,此時休息,我便來看看您這一路可覺得颠簸?”
“颠簸倒還好,而且和郡主相伴,也不覺得無聊,四郎如此安排實在是貼心。”玉夫人笑着拍了拍蕭風扶在她手臂上的手,意味深長的與蕭風對視了一眼。
蕭風當即看向甯頌微謝道,“多謝郡主陪家母,上次家中宴會後,家母便對郡主風姿贊不絕口,今日一見,本侯覺得家母倒是說的含蓄了。”
甯頌微安靜得站在這一對母子旁邊,笑容婉約得體,“甯遠候也不過是頭一回見我,難免看錯。”
蕭風大笑幾聲,“郡主過謙,說起來,你我本有緣成一家人,若不是當年四弟頑劣,……”他話未說完,便被玉夫人在手背拍了一下打斷。
玉夫人臉色嗔怪,瞪了蕭風一眼,“說歸說,莫提讓郡主傷懷的事。”
甯頌微靜看着這一對母子在她面前一唱一和,不知道他們有何目的,便也陪着他們演戲,神色冷了幾分,帶着不敢宣之于口的惱怒哂道,“城中流言,夫人和侯爺不會是當真了吧。”
蕭風和玉夫人暗自交換了個眼神,開口笑着打了圓場,“是本侯失言,郡主莫怪,那些個百姓成日沒事幹就喜歡編排貴眷,聽過便好,别放在心上。”
“自然。”甯頌微神情恍惚地應了一句。
之後半日路上,她坐在馬車内,皆有幾分心不在焉。玉夫人時不時同她交談,她也隻是勉強應對着,馬車内安靜下來時,她就一臉落寞地看着窗外。
就這樣直到黃昏時分,春狩的行宮近在眼前,整個大隊的最前方傳來喧嚣嘈雜的聲音。玉夫人才在一片日暮的昏暗當中,輕聲開口,“郡主對當年逃婚之事,當真不甚在意?”
甯頌微訝然看向面色柔和的玉夫人,她淡淡笑着,如同一個關懷備至的長輩。怔了一會兒,甯頌微才搖頭,“夫人也是女子,若您是我,經年之後,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會是何心境呢?”
馬車内光線昏暗,也不知甯頌微的這番話觸到了玉夫人的哪段心事,她眸光幽幽的望着甯頌微,卻沒有開口,似是陷入回憶。
甯頌微卻也沒有真的等她回答,而是接着若無其事的笑了,“不過夫人與王爺伉俪情深,恐怕難以明白我的心情,那麼多年了,我确不怎麼在意了,而且……誰又能證明,勇毅侯和穆清風有關系呢。”她如此說完,便傾身掀起車簾去看車馬被安排進行宮的進度何時到她們這一輛,轉過頭時刻意讓玉夫人剛好能看到她瞬間冷下的臉。
好在出發前劉達所擔心的事并沒有發生,甯頌微所居的寝殿,和重臣及家眷們所住的在同一片區域内。再往行宮深處走,才會到皇帝和宮妃的居所。
被宮人引着向寝殿走去時,一隊伶人穿着五顔六色的服飾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甯頌微仔細一瞧,那隊伍當中竟然還有穿着绮羅舞衣的胡女。她在關外七鹿庭停留了兩年,每逢節慶之時,七鹿庭城中心彩幡搖曳的石台上,便有胡女在台上跳那聞名關内外的胡旋舞。她一時興起,便也學了些皮毛。
甯頌微望着那群伶人逐漸走遠,唇角揚起細小弧度,心中已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