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吟笑呵呵着搖了搖頭,“算了吧,我不是那塊料,不過這兩年來,我一直有一個考慮。”
“什麼?”
他肅了肅容色,将她請至桌邊坐下,“我想投軍!”
原來他是存了參軍的心?
穆檀眉有些意外,轉念又覺得情理之中,既然科舉的路走不通,曲吟的畢生所學合該有地方施展,隻是軍中必定艱難些。
曲吟繼續道:“我本打算過完年,就北上投奔如今的金山關總兵,可聽聞他性格一闆一眼,甚少任用外人,所以才猶豫到了現在。”
“金山關是北地的一道要隘,曆來把守之人,都是聲張勢厲之将,手下不乏能兵強将,也難怪秀才公會擔憂了。”穆檀眉一歎。
“姑娘倒是行家。”曲吟跟着歎氣,“我也知道金山關算不得好去處,但我的一位恩師就是在那裡起家的,他人雖已不在,可于我總歸是份執念。”
他說着突然低下頭,耳根微微一紅,“穆姑娘不知道,其實我在兒時曾有幸見過穆大人一面,還得了大人親筆批注的幾本兵書,方才有機會邁入此門。”
“你是說……我爹?”穆檀眉愕然。
太久不曾聽聞這個名字,她心底升起一絲異樣,意識到陸頂雲明知道這層緣故,所以才讓她來找曲吟的。
搞了半天,他用的還是她爹的面子!
穆檀眉眉眼間染上一層隐怒,暗罵陸頂雲雞賊。
曲吟看她不說話,以為自己多嘴戳到了人家的傷心事,讷讷地端了兩盤瓜果來,手裡拿個小刀一點點削幹淨皮,帶着一絲讨好舉到穆檀眉面前,眼神卻不自在的落到了一邊,恰好看見她早前擱在桌上的信。
信封上寫着自己親啟,曲吟便展開仔細地看,前面幾句照例是陸頂雲的寒暄,而後把穆檀眉将要下場科考的前因後果詳盡地解釋了一通。
曲吟先還不在意,讀完信後額頭上竟有些汗津津的,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少見多怪,可信中所說實在是聞所未聞,令人歎服。
再想自己因為膽小,整日瞻前顧後,不但半途荒廢了科舉,對投軍的事也是遲遲沒能成行,曲吟倍感自愧不如。
他連忙起身,對穆檀眉欽佩道:“虎父無犬女,姑娘是有大主意的,穆大人後繼有人了!”
穆檀眉一向不在意旁人對她功臣爹娘的拜服,眼下卻在對方身上看出了點兒真心,有意提醒他一聲。
“我雖然人微言輕,也想為您指條路,可不可行卻不敢保證。”
見曲吟忙不疊點頭,她才說:“我在青州衙門時,跟北地一位名叫張啟洲的年輕知縣打過交道,他任下的平遙縣是九邊的一處小城,與戎夷時有摩擦,所以張大人一直在苦尋防範北戎侵擾的良計。”
一個廣納賢才,一個真才實學,豈不是正合适?
曲吟精神一振,大受震動,“穆姑娘所說的,可是雪災時憑借一己之力,揭發了戶部陰私勾結的那位張大人?”
“你聽過他的事迹?”穆檀眉笑眯眯道:“張大人秉公任直,為人處事靈活變通,想來日後會大有所為呢。”
“姑娘說得對,平遙縣确實是個好去處。”曲吟又是感激,又是信服,實在不知道何以為報,隻得信誓旦旦應下了給穆檀眉作保的事。
他激動道:“等姑娘連中三元之日,就是我啟程北上之時!”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整個秀才試分為三個部分,前頭兩場縣試,府試,也被叫做童生試,是正式踏入功名路的一道門檻,如果能夠順利通過,就擁有參考院試的資格了。
通過院試的人被稱作生員,也就是所謂的秀才公,從此身具功名,有見官不跪,免除差徭等權利,有别于百姓,算是跨入了士大夫的行列。
其中院試裡最優等的廪生,還有為三試考子們的下場資格作保的特權,曲吟這麼說就是為了讓穆檀眉安心。
至于小三元一說,專指三場考試連中頭名的能人,稱得上文曲星轉世,輕易奢望不得。
穆檀眉笑了笑,隻當是曲吟的祝福,也願意讨這個好彩頭,道了一聲謝。
作保的事搞定,接下來還得尋四個考生與她互結。
世間庸碌之人茫茫多,穆檀眉心知自己這經曆算得上驚世駭俗,就不打算用尋常辦法去試探人性,動了動念頭,轉身去了此前報名的禮房,候在門口準備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