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怨到一半,忽想起舅舅身份,便沉沉歎氣,知道這也是情理之中,不聞不問了十多年的孩子,一時半刻無法歸心,也是常理。
“既如此,我也不再逼你,反正等你會試上京時,總有機會見到。”
他變相認定她能上京趕考,這話結結實實地取悅了穆檀眉,她莞爾一笑,眼角眉梢都松動了些。
夏崇意看着眼前模樣姣好的小姑娘,漸漸的,與他幼時記憶中見到的小嬰孩重合在一起,他不自控的有些唏噓,想着就郁郁地叫了長随進來,雜七雜八地給外甥女捆了一馬車的好東西。
“你不願去輔國将軍府也罷,但平時得了空,一定要多來看看我啊!”
穆檀眉本想裝傻,待瞧見了三舅舅眼底的殷切,就點點頭。
等陸晚嬌久候人不回,實在忍耐不住乘上馬車,拐到縣衙街角處預備接人時,卻見去時輕便的小姑娘,帶着兩輛沉重的馬車,和一隊随從,浩浩蕩蕩的從縣衙出來。
陸晚嬌的關切聲堵在喉嚨裡,她心裡稍松,緊接着五味雜陳起來。
“姐姐!”穆檀眉老遠看見了自家的馬車,麻溜地挪回去,挨着姐姐坐下。
“看來你的心事了了。”
穆檀眉歎氣,“這從來都不是我的心事,科舉和我爹娘才是,當然了,還有你。”
“我好端端的,有什麼值得讓你挂心?”陸晚嬌勉力一笑,不知所從。
“你是好,但我不信任陸大人能事事照顧好你。”穆檀眉唉聲歎氣,趴在姐姐膝蓋上,“你就當我越俎代庖,狗拿耗子好了。”
半天沒人搭腔,穆檀眉仰頭一看,陸晚嬌不知何時起揉捏起了裙擺,嬌媚的臉上酡紅一片,一雙明眸煥着動人的光。
穆檀眉翻過身仰着,閉着眼念叨:“此間事了,我們也該離開了,我打算先送你回青州,然後再折身繼續南下,去江南遊學一番……”
“我不回去。”
“啊?”穆檀眉傻眼,摸摸身上的汗毛,膽戰心驚地征詢意見,“你還有别處要去?”
陸晚嬌掩口而笑,“我要同你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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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陸府内。
管事陸媽媽噤若寒蟬地跪在地上,抖着手将散落在地的信紙,一一撿起歸整好,重新放在案頭,卻被陸頂雲含怒揚了。
“這個孽障!”
陸頂雲氣得雙臂撐在案上,盛怒之下頭暈眼花,險些站不住,被陸媽媽攙扶一把,方能坐回椅中。
“我就知道!放她跟那心比天高的丫頭混在一處,遲早鬧出事來!”
陸媽媽伺候了他一輩子,知道老爺是個順毛驢,趕忙安撫道:“老奴知道,老爺消消氣,人既已走遠了,再如何生氣也隻能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骨啊,當務之急,是想法子彌補。”
陸頂雲氣哼哼不說話。
她知道老爺聽進去了,忙遞了茶,一邊打扇一邊勸慰。
“再則,咱家小姐雖嬌寵慣了,可穆小姐是個最懂得眉高眼低的,凡事總會攔上一攔,不會由着小姐惹事的,老爺也看了。”
她指指那信,“如若不然,穆小姐也不會寄信回來,特意跟老爺說明。”
這話有兩分道理,那信上的言辭也算懇切,再說他本就允了陸晚嬌陪她遊學,如今不過是想多玩些時日,或許……或許鬧不出亂子。
陸頂雲一陣頭疼,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
“備轎,我要出門。”
陸媽媽高興道:“是,老爺去哪兒?”
“還是去城南的莊子散心。”否則他心裡着實不安。
相隔幾府的海右省城——濟州府,有人也在請示同樣的問題。
“夫人,咱們的馬車插不進去,要不,要不咱們換了軟轎,提早些去學政府門前等着吧?”
衛氏一個巴掌虛虛扇在大丫鬟頭上,氣急地教訓道:“都來了學政門前,怎麼還是改不掉你的小家子氣?”
“姑,姑母,您别跟個丫鬟置氣,她不懂,才,才要靠姑母多多教誨呢……”衛圓兒惴惴不安地給衛氏撫胸口,因着急說了一大串話,而羞紅了臉,将頭低低地埋下了。
“好孩子,還是你知道孝順。”
衛氏最喜歡她這柔順的模樣,安慰地拍拍侄女的手,瞪了大丫鬟一眼,“我好歹是知州府上的主母,等會輪到咱們進去,你可得給我打緊着點,别丢了醜淪為笑柄!”
“是,是。”丫鬟忙諾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