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天家的事,左右與百姓無關,實則息息相關。”
“看這幾日就知道了,不過是皇子出行,就能引起無數人的反應。”白喑将書扔下,眯着眼笑,“走,我帶你出去玩玩,換換腦子。”
穆檀眉不太情願,但窗外的人笃定了她會跟着,俯身敲了敲她的桌子,擡腳走了。
穆檀眉還在天人交戰,丫鬟劉虎鬼鬼祟祟湊過來,害羞道:“大人,你要是方便,能幫我帶個醬豬蹄回來嘛?”
穆檀眉認命,歎氣點頭,跟上了白喑的背影。
這家客棧因就在貢院不遠處,近日來入塌的客官多是趕考的秀才,穆檀眉在其中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她一下想起住店那日,掌櫃的将她默認成白喑的随行家眷一事,隻覺得諷刺可笑。
白喑在街邊站住腳,回身等他。
他身上環佩,月白的錦服并不算高調,可因是他穿,在熙熙攘攘的過往人群裡,仍是惹眼至極。
“我們去哪?”
白喑沒答,而是微微蹙眉一路擋在她的身前,悶頭走許久,才不悅地抹了把額發,“如今濟州城裡的人,越發的多了,看來過了今日,我們确實該深居簡出,免受意外。”
穆檀眉心覺異樣,下意識想說不用他幫着開路擋人,擡眼看見對方臉上的濕氣,還是将話轉了彎。
“謝謝,這是哪?”
不妨她客氣,白喑就愣了愣,咬牙笑,“你不是對省府的官學一直好奇?這裡就是了。”
他說完,閃身将身後巍峨的書院露了出來。
四合院端正對稱,幾乎伏域了半條街,裡面無人朗朗讀書,卻仍給人一種清晰而濃郁的莊重之感。
穆檀眉驚訝地上前半步,心中向往不已。
“這裡面的學生,都是什麼人?”
“多是海右省的舉人,廪生,也會招錄一些各家山長,大儒的子弟在此進學,當然了,這幾年學風盛,競争大,偶爾還會有國子監的監生走回頭路,回來緩壓修學。”
白喑從腰間抽出折扇,點了點上面的落款,“看見沒,給我寫扇面這人,就是裡面的一位教授。”
他說着厚臉皮地一笑,“不過我這個人,從不以身份高低評斷人,所以扇子的反面,是咱們青州學裡的一位學正所畫。”
穆檀眉揚眉刺他,“是啊是啊,你也在不拘一格選拔人才。”
白喑渾不在意地督促她,“要不要進去看看?”
“來都來了!”
兩人沒有猶豫,擡腿往裡走,又不出所料地被人攔下查驗身份,所幸穆檀眉是個案首,白喑也有翰林親傳弟子的門道,各自掏了證明身份的信物,這才順利進入。
“聽說這裡的看門之人,都是秀才出身,保不齊剛才那位。”白喑拖長聲音。
穆檀眉有些理解這份向學之心,“在這裡當門房,為的也是近水樓台,能以這種方式偷師一二吧。”
他倆順着彎彎的水榭,一路前行,來到一處高低錯落的水塘,裡面紅荷碧葉,遮掩地叫人看不清水面。
一個花白頭發的教授,領着十一二個不同年紀的學子,在一言不發地沿塘釣魚。
不多時,一個中年人忽然叫了起來,他手中地魚竿猛抖,竟是中了魚!
他興奮地一邊遛魚,一邊收竿,很快在同窗七手八腳的幫襯下,把魚給網了上來。
穆檀眉覺得新奇,墊腳看那抄網裡的魚獲,發現裡面不是什麼漂亮的觀賞魚種,反而是一條二三斤沉的大草魚,更是覺得意外。
那中魚的學子樂得紅光滿面,先跟周圍人一一作揖謝過,而後清了清嗓子,沖着教授恭謹地行了禮。
随即落座,撿起一隻大筆,稍作思忖,竟一揮而就當庭作了一首長詩。
那寡言的教授看過,撚須點頭,繼而撿起朱筆,在詩中圈出一對詞,而後顫巍巍道。
“善,你們便以此破題吧。”
場上學子無不應是,跟着就是冥思苦想,再依次下筆做起了文章。
穆檀眉看得震驚,身邊的白喑俯首,附在她耳邊極輕聲道:“這裡的人學問想來都不差,隻是欠缺些靈活,也少了些心性,是以這位教授才因材施教,用這種法子幫他們度過瓶頸。”
穆檀眉擡眸,神色複雜地看他。
白喑明白她的意思,低聲解釋:“他們跟我的症候不同,所以這教授開解壓力的法子救不了我,我是心魔。”
穆檀眉有些不信,耳邊忽而一癢,有熱氣撫上。
果然白喑又有話說,“等你中舉進京,有機會去國子監看看時,就知道了,那裡的某些授業方式,比這還要千奇百怪,絕不全是咱們州學裡那樣一闆一眼的。”
穆檀眉被他呼氣惹得耳畔癢癢,又因為他的話,對國子監好奇地心癢難耐,一時間覺得不自在起來。
塘邊逐漸隻剩下沾筆寫字聲,那花白發的教授一閑下來,便留意到了不遠處,站在廊下旁聽地兩個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