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允麟眼前一黑,這才醍醐灌頂。
“多謝,多謝穆表妹救我!”
穆檀眉輕嗤一聲,對他這動辄就打蛇随棍上,攀親帶故的作風不屑理會。
“何況你口中那位苦主,今日恰巧就在宴上。”
穆檀眉情緒莫測的一句話,有如炸雷般擊得衛允麟兩耳翁鳴,他徹底後怕起來,顧不得其他,竟然是要去抱穆檀眉的腿。
“你說什麼?羅瑚怎麼會來?”
幸而那衛家的小厮一個激靈,掙紮着把自家主子按了回去。
“你可記好,此事休要再提,若是膽敢跟我耍詐,不妨猜猜你那姑丈是否願意大義滅親。”
衛允麟早就三魂驚飛,這會兒無論她說什麼,隻是不住的猛烈點頭。
“看好你家主子,今日既是陸府宴客,他一個表親就不必去湊熱鬧了。”
穆檀眉的餘光落在那本幾近嶄新的《中庸》上,不免暗念一句所托非人。
那小厮人是不堪,卻有幾分會看眼色,忙重新捧起那書殷勤地保證。
“小的這就督促少爺讀書,請解元放心!”
等穆檀眉走出花道,果真聽見身後想起了讀書聲,心裡隻覺諷刺,也不知這姓衛的草包有朝一日真下了場,是不是也得想方設法把這小厮帶去。
她沒回來路,而是路線一偏,推開了就近一間空院的門扉。
辛四娘張望了下,将大人迎了進去,緊接着将門緊閉,自己在外守着。
明間裡隐隐傳來哭聲。
穆檀眉聽得頭皮發麻,有意在庭中站了半晌,等那屋中的抽泣在陳螢玉不斷地細聲安慰下,變為了斥罵,她才邁上台階。
“小穆解元,事情如何了?”陳螢玉的臉色十分難看,着實沒有想到來陸府一趟,竟然會鬧得如此難堪。
小姑子倒是斷絕了心思不假,可讓一個還未及笄的姑娘,聽見這滿耳朵的污言穢語,實在是豈有此理!
偏偏此事還是自家一心推助,除了打掉牙往肚子裡咽,想找人問罪都是白費。
穆檀眉也沒想到這從前的繡花枕頭,自從落了算盤,竟堕落成了潑皮無賴。
這是連一絲臉面都不要了。
“羅小姐,陳夫人且放心,今日之事定會妥善處理,定不會有半句風言傳出。”
陳螢玉當即松了口氣,臉色稍有緩和。
“小穆解元若是覺得我可笑,便盡情笑吧。”
羅瑚扶着桌沿突然轉過身來,她一雙眼睛腫得幾乎見不了人,咬緊牙關硬撐着道:“你早就勸過我,不該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我卻執意不信,平白給了那腌臜貨色糟踐的機會!”
穆檀眉眼皮一跳,并不接這氣頭上的話。
半晌,隻得化作一聲歎息。
“羅小姐。”穆檀眉扯過一張座椅,坐在羅瑚面前,内心多少有些複雜,“你不甘心,隻是因為你不願承認自己選錯了路罷了。”
“不過這也沒有關系。”
穆檀眉輕輕扯開她攥緊得手指,語氣比眼中還要笑意盈盈,“權當作一次試錯就行。”
羅瑚傻愣愣地松了牙關,瞪着紅眼睛悶頭紮進她懷裡。
好容易平息的哭聲,一下子前功盡棄,陳螢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末了狠了狠心,第一次替小姑子做了主,将她重新移回案上。
“瞧這事鬧得,少不得還要最後麻煩一次小穆解元,煩請您調一頂軟轎過來,秘密送我們出府。”
穆檀眉心道這可不行,自己大庭廣衆之下帶着兩個羅家女眷出來,回去卻成了兩手空空。
任誰看都知道這中間有什麼隐秘。
況且那陶小國舅的夫人,一看就是個機靈人,哪是這羅家的傻姑嫂能碰瓷的。
她略一沉吟,索性豁出去了,迎着耀耀日光瞪了片刻的眼睛,不出片刻,就得了一對雖不及羅瑚腫脹,卻也淚迹凄戚的同款紅眼睛。
“我遊園時觸景傷情,思及亡母,惹得羅小姐也陪着掉了半日眼淚。”
陳螢玉沒想到她願幫人到底,将錯攬到自己身上,急忙感激地福了半禮,将羅瑚攙扶了起來。
這一去算不得久,等羅瑚在衆人眼前晃過一回,衛氏也隻得賠禮,親自送了羅家人先行辭去。
早有那殷切的夫人,借着機會在陶家夫人耳邊吹風。
“這羅家小姐也太嬌氣了,旁人家的喜慶日子,她卻非得喧賓奪主,哭哭啼啼。”
陶家夫人淡淡橫她一眼,“一時感觸,收不住情緒也算不的錯事,夫人還是慎言吧。”
那嚼舌頭的就老臉一紅,讷讷坐了回去。
陶家夫人嘴上駁了,心裡更是不認同。
要是依她看,分明是這羅家心機深沉,還沒等成親過門,就肯拉下臉面替三皇子招攬起人了。
這穆檀眉縱會讀書,實際上也就是個無人教養的孤女,哪裡見過内宅這些拉攏人心的手段。
可不是當即落入羅家的陷阱裡去了。
恰有人與她想到了一處,奇怪的欲言又止道:“不是說羅家小姐父母俱全,千疼萬寵着嬌養大了,怎會……”
“别說了,許是羅小姐性子軟,看不得人家難受。”
陶家夫人的笑意終究淡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