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楊兩手張着,頓了頓,輕輕環上春錦枯瘦的身軀。
她真的好瘦,他現在不過九歲孩童的臂展,竟能輕松把她環住。
春錦情緒慢慢平複,牽着司楊往回走,她興高采烈,“小寶,我們回去給奶奶他們一個大驚喜!”
司楊任由她拉着,“嗯。”
今天春錦的話格外多,“你說奶奶他們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說着,就掐了自己的臉一把,“啊好疼!我不是在做夢!”
司楊擡頭看她,臉都掐青了一塊,還笑得見牙不見眼。
不由得腹诽一句“傻不傻!”。
回到地裡,日頭已經隻剩半個在山頭,趙奶奶步履匆忙迎上來,“在哪兒找到的?沒事吧?”
花枝接茬,說:“好腳好手的,能有什麼事?本來就是個傻的,難道還怕他摔壞了腦子不成?”
按照往常,春錦高低要跟花枝嗆兩句,今天春錦笑意盈盈,沒有搭理她,低頭對司楊說:“小寶,來,叫大伯娘。”
花枝臉上帶了譏諷,沒等開口,司楊上前,乖乖巧巧叫了一聲大伯娘。
!!!
司楊一聲大伯娘,激起了千層浪。
趙奶奶看向春錦,春錦點點頭,趙奶奶便對司楊說:“小寶,我是奶奶,叫奶奶。”
“奶奶。”
司楊話音剛落,趙大壯擠上前來,“小寶!我是大伯,叫聲大伯聽聽!”
“大伯。”
趙大壯撫掌,“嘿!神了啊!咱家小寶開竅了!會叫人了!”
這铿锵有力的一句話,将周圍的村民都吸引了過來。
春錦一臉自豪的笑意,領着司楊挨個教他叫人,司楊不禁跟着笑起來,背脊挺得更直了。
驚歎之語此起彼伏,雖然被一群村民像看猴兒一樣圍觀,但他好像并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司楊隻是木木地跟着春錦叫人,倒也沒人覺得不妥。
有人問起趙小寶怎麼會突然變正常,春錦就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包括打屁股那段,描述得十分詳細生動。
司楊沒辦法阻攔,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得,這下全村人都知道他被春錦脫光褲子打屁股了。
李錢豐的母親王氏說:“打屁股怎麼可能治得好腦子?我看你們得感謝我們家小豐,我估摸着啊,是小豐打在頭上那兩下起的作用。”
趙奶奶笑呵呵的,“行,感謝小豐,感謝麗娘,謝謝謝謝,老天有眼啊!”
這會子心情好,旁人說什麼趙奶奶都應着,招呼家裡人,沒等天黑便收了工。
回到家裡,趙奶奶拉着司楊上下打量,頗有愛不釋手的意思。
趙大壯拍了拍趙三壯肩頭,“老三,小寶他真不傻了,不知道老二在天之靈能不能看見。”
“有什麼用?他才幾歲?不傻了不也還要我們養着?”
趙大壯啧了一聲,“說這話,怎麼着總比傻子強,傻子那不照樣要吃飯,養大了也派不上用場。”
“那倒也是。”
趙大壯哈哈一笑,轉身進竈屋幫忙添柴。
嘴角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被花枝瞪了一眼。
花枝在蒸飯,用木勺拌着玉米面,拌了幾圈,木勺往簸箕邊上猛敲兩下,把木勺上粘着的玉米面給抖回簸箕裡,“你是一點也不為自己着急。”
趙大壯撓撓頭,“急啥?小寶不傻了,這不是好事嗎?”
“急啥?你說急啥?”花枝沒好氣道:“我們辛辛苦苦的養家,最後都便宜了趙小寶!幹脆分家算了!”
趙大壯回過味兒來,嘟囔道:“說得好像我能生孩子一樣,我着急有什麼用?”
花枝木勺揚起,差點就打在趙大壯腦門上,“這是嫌我生不出兒子了?”
趙大壯握住花枝的手,附耳小聲說:“我再加把勁兒,争取給你種個大胖小子。”
一邊說,一邊撫上花枝小腹,花枝打開他的手,嗔道:“不害臊,也不怕被别人看見!”
趙大壯打蛇棍上身,“怕啥?娘她老人家要是看見了,高興還來不及呢!家和萬事興,咱們一家人,勁兒要往一處使,不能讓大伯二伯家的那些人看不起,小寶怎麼說都是咱這一脈的香火,以後可以幫咱們的兒子,把咱這一脈發揚光大,你說是不是?”
花枝沒接話,趙大壯又說:“我是這麼想的,我們的兒子,一定要送去念書,做官老爺,眼下小寶不傻了,咱幫補着小寶,等咱兒子能念書的時候,小寶也有力氣幹活掙錢了,多個人養家,咱兒子不就能安心念書考狀元了嘛!”
花枝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趙大壯複又笑起來,“再說了,女兒也不是沒用,咱們有三個女兒,往後嫁出去,彩禮少說也能收個幾兩銀子,要是哪個丫頭運氣好點,嫁去家境好的人家,多多少少能幫扶一下弟弟。”
說着,冷哼一聲,“有句話叫在精不在多,等咱兒子當官了,大伯二伯家所有男丁都頂不上咱一個,人多有什麼用,全是泥腿子,現在瞧不起咱,以後說不定還得求在咱頭上。”
阿翠抱着一捆木柴進門,趙大壯夫妻适時扯開了話頭。
大房雖然現在沒有兒子,但好歹能生,有個盼頭,而三房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阿翠偏方吃了不少,沒起什麼作用,這些話自是不合适在阿翠跟前說。
阿翠眼神朝兩人身上滾一圈,默默蹲下燒火。
趙大壯讪讪摸了摸鼻頭,阿翠要是聽到他方才說的話,少不得會有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