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聽見了。”……
春錦說的話司楊時不時回應一聲,要是不回答,春錦恐怕會破門而入。
司楊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一遍,神清氣爽,衣服随便穿上,開門出去。
春錦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幫司楊整理好衣服,帶到卧房,“我也要洗個澡,你在這兒乖乖睡着等我。”
“好。”
過了許久,司楊眼皮漸攏,春錦才披散着頭發回到卧房。
她以為司楊睡了,輕手輕腳往床上躺。
春錦躺進被窩裡,翻身面向司楊,他們中間隔着小芽兒,黑暗中隻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輪廓。
她聲音喃喃,“小寶,你怎麼好一陣歹一陣的?有時候感覺很聰明,像個大人,有時候又木楞楞的。”
司楊一動不動,如今他什麼也不能說。
靜默良久,春錦輕輕歎了口氣,“我好害怕,害怕你突然有一天又傻回去。”
黑夜寂靜,不多時,黑暗中傳來春錦均勻的呼吸聲,她蜷縮着,頭抵在小芽兒瘦弱的肩頭。
……
農忙時節,天不亮就要起床下地。
夜裡司楊睡得好,精氣神十足,跟在春錦身後有樣學樣幹農活。
最開始幾下磕磕絆絆,倒不是演,他是真沒幹過這活兒。
好在都是直頭活,沒什麼技術含量,多幹幾下也就順手了。
挖地松土,錘散耙平,幾天下來,司楊感覺手指的骨頭縫都滋滋疼。
司楊蔫蔫地趴在院裡木墩上,一動也不想動,偏偏春錦把那本《女誡》翻出來,塞到他眼前,“小寶,我發現你學什麼都快,腦子也靈光,來我教你認字。”
也不管司楊要不要學,就教了起來,“生女三日,卧于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司楊掃了一眼書頁,打斷春錦,“聽不懂。”
“四郎哥哥教過我,意思我都記着呢,聽我跟你說。”春錦細長枯瘦的手指一字一句指着,“生女三日卧于床下,是指生了女孩兒要把她放在床底下睡着,表明女子應當卑下柔弱,謹記時刻以謙卑的态度待人。弄之瓦磚,而齋告焉,意為将瓦磚給她玩耍,并将其齋告宗廟,表明女子應當親自勞作、不辭辛苦……”
“……”
離譜,聽聽這像人話嗎?
司楊多少有點子無語,“這本書叫什麼?”
春錦翻到書皮,逐字指着書名,“女誡。”
司楊伸手把書合起來放在一邊,“我是男的。”
春錦想了想,點頭道:“小寶說的對,你應該跟四郎哥哥一樣,學四書五經。”
司楊轉頭趴,後腦勺對着春錦。
跟四郎哥哥一樣?啧……
他倒是想學四書五經,畢竟古時有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考科舉是能走仕途當官的,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但眼下飯都吃不飽,筆墨紙張也買不起,翻遍整個趙家,就一本張四郎送的《女誡》,拿頭去讀書識字考科舉?
家裡養的那頭豬,沒有糧食隻能吃草,比他還瘦。
當務之急,應該是想辦法掙錢,衣食有了着落,再去考慮更上一層樓。
經過他這麼多天的觀察,這個地方交通不便,信息不通,甚至沒點特産。
除了遍地黃土滿山樹木之外,一無所有,完完全全一個窮鄉僻壤。
這裡的居民,世世代代在黃土裡刨,也就勉強能刨點口糧。
要是秋天,還能上山找找換錢的東西。
而現在這個時節,山裡一片枯黃什麼都沒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想發家緻富都找不到個門路。
春錦扒拉司楊,拉着他的手臂晃,“小寶,等我攢夠錢,去買一本四書五經來給你學。”
司楊皺眉,一本四書五經?
這傻女子,以為四書五經是一本書的名字。
一旁花枝搭話,說:“飯都快吃不上了,你從哪兒攢錢?讓趙小寶學四書五經,嘁……傻子能有現在這點德行不錯了,難不成你還指望他考個功名回來?四郎哥哥四郎哥哥,你四郎哥哥上次從縣城回來,是偷跑回來的,就因為要來找你,被他爹打了兩刮子,我看你啊,遲早害死你那四郎哥哥。”
“什麼?”春錦松開司楊,“大伯娘,四郎哥哥怎麼了?你從哪兒聽來的?”
司楊看了看自己乍然懸空的手,忍不住啧了一聲。
第二次了。
無人在意。
花枝見春錦來勁兒,就笑了起來,“果然還是放不下你的四郎哥哥,這事兒啊,張家那邊都知道。”
阿翠接話,“春錦,你都跟小寶成親了,别老把張四郎挂在嘴邊,被别人聽了去,少不得說些閑話。”
春錦抿了抿嘴唇,沒說一句話。
司楊直身坐起,“我要去趕集。”
春錦沒有理會司楊,花枝走過司楊身側,說:“喲!還知道趕集,趕什麼集?有錢嗎你就趕集?别家洋芋都種下了,我們家地還沒翻完,哪有空去趕集?種晚了成不得,明年吃屁……”
司楊:“……”别念了别念了,師父别念了!
他隻是想去看看這個世界的集市長什麼樣,看看集市上都賣些什麼東西,他才好想辦法搞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