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錦沒去鋪子裡買饴糖,而是在一個擺攤的中年婦人手裡買。
中年婦人打把傘,面前是個竹子編的簸箕,簸箕裡裝着成塊的饴糖,不是司楊熟悉的粘稠狀。
春錦笑着喊人:“李大娘,給我敲一點稱稱,帶回去給小妹做零嘴兒。”
李大娘笑呵呵的,“閨女,稱多少?”
春錦道:“不要多,二三兩就夠了。”
“好嘞。”李大娘應着,拿起簸箕裡的菜刀,揚起刀背敲在饴糖上。
成塊的饴糖似石頭一樣,崩下一些大大小小的碎塊,李大娘把那些碎塊抓起,包在草紙裡,放在秤上稱重。
李大娘扒拉秤砣,眯着眼睛看秤杆,“呀!多了點,有四兩了,要得了不?”
“也行。”春錦把饴糖接在手裡,數幾個銅闆遞過去,“六文錢是吧?”
“唉是。”李大娘應着。
司楊好奇道:“饴糖這麼硬嗎?”
李大娘笑道:“這不是天熱了嘛,熬的老一點,放得住。”
“哦。”司楊點頭,爺爺好像跟他講過麥芽糖成糖的過程,但他沒有親自動手操作過。
春錦拿了一小塊饴糖,直接塞進司楊嘴裡,“小寶,甜不甜?”
“……甜。”司楊砸吧兩下,确實挺甜,但下次喂東西能不能通知他一聲?
春錦喉頭咽了咽,把糖收好,開開心心拉着司楊往回走。
司楊仰頭看她,“你不吃嗎?”
春錦搖搖頭,“我是大人了。”
“大人?”司楊沉默下來,十四五歲就是大人了嗎?
想他十四五歲的時候,天天瘋玩兒,都不知道怎麼就過去了。
司楊捏捏春錦的手,“春錦姐姐,再給我一塊糖。”
“好。”春錦打開草紙,捏了一塊饴糖遞在司楊手上。
趁着春錦不注意,司楊墊腳,把糖塞進春錦口中,“誰說大人不可以吃糖?”
春錦愣住,甜味在口中化開,蔓延唇齒,她就紅了眼圈。
“怎麼了?”司楊不由自主地慌張,“是磕到牙齒了嗎?還是你不喜歡吃糖?不喜歡吃你直說啊,不喜歡吃你吐出來,你要是怕浪費,吐出來我吃行吧?用不着哭啊……”
春錦搖搖頭,抹一把眼睛,“我喜歡吃,喜歡吃的。”
司楊不解,“那……那你為什麼要哭?”
“我沒哭。”春錦又笑起來,“隻是眼睛進沙子了。”
她寄住在趙家,小一輩她最年長,所以要懂事,有點什麼稀罕物,都要讓給弟弟妹妹吃。
上一次有人往她嘴裡塞糖,是爹爹還活着的時候。
“春錦姐姐。”司楊叫了春錦一聲。
“嗯?”春錦垂眼看他,“怎麼了?”
司楊說:“我們一定會掙很多錢,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嗯!”春錦抿了抿嘴裡的糖,眼睛黑白透亮,“隻要手腳勤快,我們一定可以掙到錢的!”
頂着太陽走了一個時辰,太陽偏西才回到家中。
春錦把糖藏進卧房,開始生火做飯。
天色擦黑,下地幹活的人扛着豬草回轉。
剛進門洗着手,花枝就問:“聽李錢豐他娘說,看見你背柴去賣,賣了多少錢?趕集買啥了?”
“沒賣多少。”春錦忙着盛飯,“我跟小寶買吃的,又給小芽兒買了二兩饴糖,用完了。”
花枝撇嘴,“這麼多柴賣的錢,你就花完了?真敗家啊!”
司楊道:“春錦姐姐沒耽誤幹活,淋着雨去撿的柴,敗也是敗她自己,山這麼大,大伯娘也可以去撿柴賣。”
花枝說:“趙小寶,你咋比傻的時候還招人煩?”
“都不傻了,肯定要比傻的時候強一點。”司楊說完,自顧蹲下吃飯。
“就會胡說八道。”花枝白了司楊一眼,沒再說什麼。
飯後,春錦進卧房,拿出饴糖仔細挑選,挑出四小塊差不多大小的包進草紙裡,其餘的藏進櫃子。
草紙裡那幾塊拿到堂屋,給趙桃桃三姐妹和小芽兒一人分了一塊。
“我隻買了這麼多,吃完就沒了。”櫃子裡私藏的,留給小芽兒慢慢吃。
趙桃桃和趙梅梅歡天喜地,她們平時也很少吃到糖,上次看趙小寶吃就饞得不行。
“你啊,要知道省錢,糖這個東西,吃不吃都能過。”花枝摸摸兩個女兒的腦袋,拿春錦給的饴糖喂趙來弟,看小女兒口水橫流砸吧嘴,笑得見牙不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