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坐下吃飯。”趙奶奶打圓場,“豆腐不還在堂屋嘛,壓好了吃老豆腐也是一樣的。”
“豆腐我要用來賺錢。”司楊直說道:“但還是會留一塊炒來吃,後天端午節了,吃點好的。”
“賺錢?”趙三壯欠着錢,阿翠現在對錢這個字眼很敏感,“咱家離集市太遠了,還有一段路很難走,等豆腐背到集市,估計都抖散了。”
趙大壯擺手,“随他們去吧,抖散了沒事兒,隻是賣不出去,又不是不能吃,抖散了賣不出去就背回來自家吃。”
“抖散了都算好,天兒這麼熱,去集市抖一趟回來,估計都馊了!”
趙大壯接過話頭,說:“人不吃虧不長進,别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吃一次虧就該長記性,下次再浪費東西,别怪大伯手狠。”
“還有,明天要是天晴,把床單被褥都收出來洗洗。”
司楊與春錦對視一眼,知道多說無益,隻有切實賺到錢了才算數。
說實話,就連他自己都有些忐忑。
如果這次虧了本,他不知道拿什麼面對春錦的信任。
那是春錦一文一文攢起來的血汗錢。
但是,就算再難,也得試一試。
腐乳能流傳千年經久不衰,必然是有可取之處的,他不信賣不出去。
第二天。
壓榨一夜,豆腐已經成型,方方正正的一塊,細膩有彈性。
司楊将豆腐拿出來,取了一小塊留着端午吃,剩下的切成一寸見方的小墩子,放在太陽下翻曬半個時辰,将表面水分蒸發。
豆腐塊必須切得均勻,如果大小不一厚薄不勻,便有可能大塊兒的沒發酵好,小塊兒的已經發過頭腐爛變黑了。
籮筐和稻草經過一天暴曬,已經完全幹透,在籮筐底部橫着鋪上一層稻草,把切好的小方墩整齊碼進去。
每塊豆腐之間隔一指寬,鋪滿一層豆腐塊,便豎着鋪一層稻草,再放一層豆腐塊。
就這樣稻草橫一層豎一層,直到把豆腐放完,在最上面也蓋上稻草。
一籮筐豆腐塊,應該在二十三四斤左右。
春錦幫着擡到卧房角落藏起來,把之前春錦打地鋪的被單找出來,蓋在上面,靜待發酵。
被單春錦洗過,曬幹疊得整整齊齊,此時抖開就能用。
發酵的籮筐不敢放在外面,怕家裡其他人不明真相給揭開。
到時候染上雜菌,一整筐豆腐就廢了。
這次沒有毛黴菌接種,完全是自然發酵,這個天氣,應該要五六天左右才能發酵到可以腌制的程度。
等到下一次發酵,就可以往裡面加幾根這次發酵用過的稻草,相當于接種,發酵就會更快一些。
春錦滿臉擔憂地看着角落裡的籮筐,“小寶,真的能行嗎?要是壞了怎麼辦?”
“我每天查看,壞不了,實在不行就吃臭豆腐。”
司楊年紀不大,但跟着爺爺做了十來年醬油腐乳,經驗豐富,論起資曆算得上是老師傅。
成色與口味,全靠師傅的經驗和手感,所以師傅也是越老越值錢。
這種感覺很玄妙,司楊說不出個所以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憑肉眼直覺就能知道這些東西發沒發酵到位,放腌料都不用稱,憑手感撒下去完全沒問題。
一開始,他應該算是被爺爺逼的。
爺爺是個老古闆,十分嚴格,不苟言笑,他小時候在爺爺手裡吃了不少苦頭。
後來長大一些,是為了讨爺爺高興,做得久了熟能生巧,被爺爺誇贊很開心,從沒想過自己會需要以此來謀生。
畢竟他家的工廠有一套成熟的生産鍊,機械化加工,發酵也好,勾兌也好,提煉也好,都有精确的數據把控,完全用不上這麼落後的方法。
媽媽和爺爺過世後,再沒人耳提面命叮囑他了。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卻是不對付的,爺爺嫌媽媽太強勢太激進,媽媽嫌爺爺太封建太陳舊。
司楊擡眼看了看春錦,“春錦姐姐,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
“我嗎?”春錦一愣,大約是沒想到司楊話題轉得這麼快,“我姓梁,爹爹說,是頂梁柱的梁。”
“好巧。”司楊下意識脫口而出,他媽媽也姓梁。
頂梁柱的梁。
要是沒有媽媽,司家的企業根本不可能有現在這麼大。
春錦疑惑道:“什麼好巧?還有誰也姓梁嗎?”
據春錦所知,整個白泥村就她一個姓梁的。
司楊撓撓頭,“沒有,我随便亂說的,所以春錦姐姐全名叫做梁春錦?”
“嗯,梁春錦。”
“真好聽。”
……
在家裡其他人眼中,二十多斤豆腐憑空消失了。
沒出意外,司楊和春錦又被一頓臭罵。
春錦梗着脖子,“你們沒說錯,抖散了,馊了,被我倒給豬吃了。”
司楊:“……”可憐那頭幹巴豬,替他背大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