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煜似乎有些手足無措,長而深邃的眼睛都瞪圓了,堅定地搖了搖頭,說:“不必謝我,更不必赴湯蹈火。就算沒有我,那些人也不會是你的對手,我隻是不想……再看到梁渙跟他的爪牙殘害無辜之人了。其實我不過有幾分蠻力,隻是個無能之人罷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扭頭逃避謝宵的視線,眼裡的光逐漸黯淡,似乎在回想沉痛的往事。謝宵看着季煜失意的頹喪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問道:“梁渙他……是不是也傷害過你親近的人?”
季煜低垂的眉眼緊緊盯着地面,從喉嚨裡擠出聲音:“梁渙……曾經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謝宵看到季煜仇恨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不禁一時啞言。
季煜喘了口氣平複心情,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旋即正色道:“能告訴我你朋友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嗎?”
氣氛頗為凝重,謝宵擔憂地問:“是她為了救我被梁渙砍傷的,怎麼了嗎?”
季煜的臉色霎時又沉了下來,陰郁的眉眼似乎籠罩着一層烏雲。他緩緩開口:“你朋友身上的傷,對她這個級别的修士來說,其實算不上什麼。
“我剛剛給她療傷的時候,在她的身體裡發現了一股極為霸道的魔氣。就是因為這股魔氣一直在體内,不斷地侵蝕着她的傷口,所以才會一直無法痊愈,甚至還會随着時間流逝危及性命。”
謝宵心中慌亂,忍不住抓住季煜的胳膊,焦灼地問:“那她現在還好嗎?”
季煜搖了搖頭,說:“已經無礙了,我的血剛好也能克制魔氣。隻是,能砍出這樣傷口的,恐怕是一個極為強大的魔族。”
謝宵一愣,蹙眉道:“他跟我一起在蒼雪劍宗修煉了這麼多年,而且還是梁國的皇子,怎麼可能會是什麼魔族?”
季煜的面色更加冷峻,問:“他的父母雙親你都認識嗎?”
謝宵當然聽聞過梁渙那個廢物皇帝父親,一事無成又昏庸好色。當年被謝國的重兵快打到了家門口,吓的屁滾尿流投降告饒,還把梁渙這個便宜兒子打包丢到了謝國當質子。
至于他的母親,謝宵還真的沒怎麼聽說過,梁渙自己也從來沒提起過,似乎是早早就得急病死了。小時候的謝宵知道這件事後,因為害怕觸碰到梁渙心裡的傷疤,所以也從未問過他關于“母親”的話題。
現在看來,究竟是生病緻死,還是因為她的身份,一切都變得猶未可知。
謝宵沉默了半晌,擡頭凝視着季煜,問:“你知道魔族究竟是什麼樣的種群嗎?我從未接觸過他們,隻在古書上看過。”
季煜神色複雜,開口道:“我之前沉睡了上千年,也是最近才醒來。但我印象裡的魔族——
“暴虐肅殺、殘忍好戰、擄掠人間、無惡不為。”
謝宵的心有點發涼,如果梁渙真是魔族的話,那他統一人界,是為了什麼呢?統一人界之後,他又想做什麼?
季煜再次開口:“我曾是妖族的首領,隻是自從千年前……”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妖族後來有了新的妖皇,現在正為那位君主效力,就是那個追殺你的面具人。”
“啊……那個灰撲撲的哭臉面具男嗎?”謝宵本來隻想在心裡腹诽,卻一不小心問出了聲。
這麼貧嘴薄舌還穿得跟灰老鼠一樣的人,竟然有妖皇這麼牛氣哄哄的稱号嗎?
季煜淡笑,點了點頭。
謝宵仿佛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蓦地伸手握住季煜的胳膊,開口說道:“那你想不想赢回妖皇之位?”
這話問得中二,謝宵感覺自己像山下面館裡,推薦本周特色菜的店小二。
但季煜還是果斷地點了點頭。
謝宵笑得燦爛,開口道:“那我們一起吧,等我做了皇帝,就封你當妖族之主。”
“……好,”季煜回道,“隻是……我們去哪?”
謝宵舉了舉手中的長劍,說道:“圓月會帶我們找到母皇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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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砌成的大床上圍着一圈清香的枝條編成的滾邊,上面鋪着柔軟的蘆花葛布被褥。
确實……很像一個鳥窩。
謝宵暗自腹诽。
這座洞穴裡四通八達,曲曲折折繞得謝宵頭都快暈了,才被季煜帶着走到了這間石窟。
李安饒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季煜早在交代完瑣事之後就走了。謝宵盤腿坐在床上,忍不住去捏李安饒微微翕動的鼻子。
剛才她察看了安饒背上的傷勢,還給兩人擦了頓澡,此刻穿着從櫃子裡拿出來的幹淨衣服,不免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扯了扯李安饒散亂的長發,成功收獲了一句夾着不文明詞語的髒話,謝宵徹底老實了,開始調息自己體内躁亂的經脈。
……
明天……就要去衛國了,謝宵的心再一次忐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