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微風拂過季煜的眉眼，把他帶回遠去的時光，“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謝宵聽到這話，轉頭看向季煜，看到他鴉羽般的睫毛擡起，似乎在望着遠處斑斓的燈火。

季煜低下腦袋，對着謝宵露出一個生澀的笑容，澄澈的眼睛仿佛靜谧的湖水，讓人無端地想要信任。

謝宵眼皮一跳，欲蓋彌彰地猛咳了兩聲。

平心而論，她不該因為人家有所隐瞞而生這麼大氣。但謝宵這輩子最恨欺騙，或者說，最害怕欺騙，因為承擔不起背叛。

她對季煜是感謝的，誰不會對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的那個人镂心刻骨。更何況……季煜還那麼漂亮，但她早已過了捧着話本，看上面漂亮男主角的年紀了。

越漂亮的男人越會騙人，關于這一點，謝宵早已吃夠了教訓。

一陣熱風忽然刮起，吹亂了謝宵的長發。謝宵理着沾到臉上的頭發，突然放松了些許。兩條腿互換了位置，繼續翹着二郎腿。

“多久之前？”謝宵閉上雙眼，惬意地享受這股勁風。

季煜的聲音帶着微不可察的笑意：“你出生的時候。”

“……”

這句話像一捆巨型火藥，瞬間點爆了謝宵。

她跳起來，幾乎是揪着季煜的衣服，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什麼我出生的時候？我出生的時候為什麼你會在那？”

季煜看着近在咫尺的謝宵，愣怔地張了張嘴。

謝宵急得快要噴火，手背上的青筋都起來了，喘了口氣，又問道:“你是不是……見過我父親？”

季煜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

謝宵失望地放開手，抱住自己的雙腿，頭枕在膝蓋上，無力地說道：“你這間歇性當啞巴的毛病真得改改了。”

“我隻見過你的母親，也就是現在的女皇大人。”季煜似乎整理好了措辭，溫聲道。

謝宵冷笑一聲，想要說她現在早就不是什麼皇帝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你的母親，是一個很好的人，她很愛你。”季煜似乎有些惆怅，“遇見剛出生的你那段時間，是我這幾千年沉睡中短暫的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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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前，在女皇容姜還隻是宗室公主的時候，有一段在外漂泊的經曆。等她回來時，還帶回來了一位小公主，一隻黑鳳凰。

當時的皇帝陛下沒有女兒，她要在宗族的公主中選擇一位，作為未來繼承大統的儲君。容姜原本并不出衆，但當她在外遊曆歸來，如同脫胎換骨一般，還有了一個伴玄鳳而生的女兒。

那是一隻極其美麗，閃着流光溢彩的黑色鳳凰。它亦步亦趨地跟在小公主身邊，斂起了華麗的尾羽，隻是伸着腦袋看向小公主在的方向。

皇帝陛下第一次見到這傳說中的玄鳳，大為驚歎，還帶着文武百官一起去拜見。但玄鳳隻是停駐在小公主的嬰兒床旁，寸步不離。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隻僅在傳說中才出現過的祥瑞之獸，最終公主容姜登上了皇位，但玄鳳卻在不久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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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宵聽到這裡，眼瞪得像個鹌鹑蛋一樣，一張口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你、你不會就是那隻黑鳳凰吧！”

季煜臉有點紅，“嗯”了一聲。

謝宵當然知道那個黑鳳凰的故事，雖然當時太小沒有實際的記憶，但幼年時常常聽身邊的侍女們提起，隻是随着年歲漸長不太在意這件事了。

而且，季煜的羽毛……實在跟流光溢彩沒有半點關系啊？！

這倒真不是謝宵有眼不識泰山，季煜的羽毛着實就隻是樸實無華的啞光黑色，也沒有什麼高貴華麗的尾羽。打眼望去，确實就像他之前說的一樣，是一隻黑色的鳥……也分辨不出來是什麼品種。

謝宵幹咳了兩聲，玩笑道：“哈哈，這麼說的話，我是不是還得叫你一聲鳥叔？”

季煜嘴角微勾，刷子一般的睫毛垂了下來，從容道：“這倒不用。”

“……”

謝宵看着季煜白淨的面龐，鼻尖上的一顆小痣隐在薄的透明的肌膚之下，隻在咫尺之間。不知為何，心如擂鼓。

她突然想要坐得更近一點。

季煜擡起雙眼，棕色的眼睛中心透着火焰般深邃的殷紅，讓人感到眩暈般的吸引力。

謝宵有點發昏，她吸了一口氣，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卻陡然憶起了件恐怖的事，眼神瞬間清醒，幾乎是翻滾着在屋頂上爬了幾圈，差點掉了下去。

“你你你、”謝宵嗓子直抖，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你不會是我爹吧？”

要知道關于那個玄鳳的傳說，其實有兩個版本。

第一種就是女皇自己說的，玄鳳是在小公主出生的時候突然從天空中飛來的，一路保護她們回到謝國。關于這種說法，當然有很多馬屁啦，譬如謝國得到了上天的庇佑、小公主未來定是一代明君、帶着神女賜福的降生等等。諸如此類謝宵自己都聽膩了。

私下流傳的第二種說法就是——玄鳳是她爹。為此民衆們還編了很多個版本的凄美愛情故事，什麼公主在外遊曆偶遇美麗妖族青年，相知相戀相許後有了愛情的結晶，青年卻因此受到詛咒不能再化人身，隻能默默陪伴在愛人跟女兒身邊……

這個猜測在關于女皇愛情故事的绯聞裡，僅次于神族将軍人界公主相戀史。

謝宵此時真想紮自己一刀，他又說什麼受自己母親所托，又說什麼沒見過自己父親，該不會他就是自己的便宜爹吧？！啊啊啊，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謝宵簡直想捂着臉從屋檐上滾下去摔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