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宵暗自思索,如果真有人對自己一行人有敵意,犯不上派個孩子過來。而且她既然能做到悄無聲息地接近自己三個人,要下手的話剛才是最好的機會,不如就先跟她走,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跟其餘兩人對上眼神,顯然他們也是這麼想的,于是三人依次伸出手,覆在了小女孩的手心上。
女孩見到他們願意相信自己,欣喜得顧不上再多說些什麼,嘴裡默念着咒語,另一隻手握住了神像背後的那把黑色長劍。
長劍的劍尖處發出刺眼的白色亮光,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四人消失在了破廟裡。
“啊!”謝宵結結實實摔了一屁股,想躺在地上休養一會兒,緊接着,季煜、李安饒、小女孩全砸她身上來了,跟疊羅漢似的。謝宵被壓在下面動彈不得,忍不住在心裡吐出一口老血,沒想到自己的血光之災就在今天。
衆人紛紛作鳥獸狀散開,留下癱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肉墊子。季煜慌忙扶起謝宵,緊張道:“還好嗎?”
謝宵很想罵數他最重,差點讓自己壽終正寝死在這兒,話到嘴邊還是選擇了守護自己的面子,擺手道:“都小問題……啊嗬嗬嗬咳……都小場面,不足、不足一提!”
季煜低頭一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謝宵的耳廓上,他輕攏謝宵散亂的鬓發,贊道:“真是個堅強的姑娘。”
謝宵狠咳了兩聲,覺得這麼近的距離頗為尴尬,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季煜說話也莫名其妙的。于是打着哈哈從他的懷裡鑽了出來,為了纾解這股尴尬的氣氛,使勁拍着對方的肩膀,朗聲道:“不敢當不敢當哈,你也是堅強的小夥。”
擡頭環顧四周,兩邊的石壁上刻着怪異的符文,幾盞小燭燃着微弱的火焰,在過道中間忽明忽暗。前方似乎是一條漆黑的地下甬道,在格外高的石頂下顯得特别陰森,又窄又長,像一個張開大嘴的鬼影。
謝宵有點杵,又朝季煜那邊靠了過去,害怕這詭異的石窟裡撲出點什麼猙獰的東西。
“你把我們帶到這來幹嘛,現在可以解釋清楚了吧?”李安饒的語氣相當冷,在空蕩的空間悠悠回響。
謝宵緊緊拉住季煜的袖子,仿佛怕他走丢了似的,小步挪到李安饒那邊。
小女孩摳着手指垂着腦袋,說:“對不起,姐姐們,是我連累了你們。如果你們沒有給我那些錢的話,也不會被我們班主盯上……”她似乎說不下去了,腦袋上的小辮怏怏地搭在兩邊,用手背抹着眼淚。
謝宵皺眉,一個雜技班主敢為了點錢财就殺人越貨?而且這種規模的地下石室,也不是一般人能修建的。
“依你的話,你既然選擇來救了我們,大可以把你知道的隐情和盤托出,如果吞吞吐吐的話,我們也幫不了你。”謝宵鄭重許諾道,“你是孩子,孩子不該這麼早就背負如此沉重的包袱。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小女孩聽了這話,一下子上來抱住謝宵的大腿,倒教謝宵無所适從了起來。她長大之後也沒怎麼跟小孩子相處過,此時不免有些窘迫,輕輕拍着女孩頭上柔軟的頭發,僵硬地安慰道:“不哭不哭,你叫什麼名字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可以跟哥哥姐姐們說嗎?”
小女孩松開手,抽噎道:“我叫小芸,娘死之後被爹給賣到了雜技班子裡。班主總是對我們朝打暮罵的,要是每天的賞錢不夠,他就會拿柳條抽我們,還不給我們飯吃,讓我們罰跪。我們都很怕他,不敢跟他作對,也不敢跑,隻能乖乖聽話。”
謝宵沒想到現在還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捏緊了手,怒道:“這裡如今怎麼還有販賣幼童的事出現,我記得以前衛王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明令禁止過了,梁煥這個新皇帝難道是個死的嗎!”
李安饒從鼻腔裡哼出幾聲冷笑,森然開口:“說不定是那位仁政愛民的好郡守的功勞。”
謝宵蹲下身,拿出條帕子擦拭着小芸臉上揉成一團的淚水,柔聲問道:“你們為什麼不找官府呢?”
小芸搖搖頭,又開始摳着自己的手指,小小的指頭上被指甲撓得血迹斑斑,謝宵不忍細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有我們在,一定會為你們找回公道的。”
“我們中有人去報過官的,但是班主他好像認識什麼大人物,”小芸眼裡蓄滿了淚水,一下子流了下來,說:“後來班主不僅沒事,還找出來了是誰報的官,把我們都召到一起,說讓我們好好看着背叛他的下場,在我們面前,用燒火棍活生生把那個報官的孩子打死了。”
謝宵氣得直發抖,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宰了這個王八羔子。她強忍怒火繼續問道:“你剛才說你們班主想殺我們,這又是問什麼,難道就因為那幾個錢嗎?還有這個地方,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下石室的?”
“不知道,白天我把你們給的賞銀拿給班主的時候,就見他一直盯着你們的背影看,眼神很恐怖。晚上我實在睡不着,想要出來上個茅房,結果聽到有人說你們在這個破廟裡,要找人逮住你們。我害怕你們也會被他害死,我真的不想這樣,隻能從牆上翻出來先來找你們。”
小芸似乎害怕到了極點,肩膀一顫一顫的,在對着眼前僅有的依靠們和盤托出後,一直被封鎖的負面情緒一瞬間全部湧了出來,過大的精神壓力壓斷了孩童本就脆弱的心弦。
這樣的雷雨天,一個孩子冒着被打死的風險逃了出來,跑了十幾裡路找到他們,謝宵簡直不敢想她這一路上該有多無助。
忍着心髒被刀割般的鈍痛,謝宵張開雙手想要抱住這個哭得濕漉漉的孩子,一直站在身側的季煜已經先把孩子抱了起來,他輕輕拍着小芸發抖的後背,像一個照顧過無數家中弟妹的大哥哥一樣,用袖子擦掉了小孩子哭成一團的鼻涕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