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宵召出忘歸,閉目時周身靈力随風而起,騰空駕于天地,周身白光閃現,忘歸弓上的一根弓弦變成了五根。輕輕撥動霁色長弓上蠶絲般的弓弦,古樸悠揚的樂音響起,如同滾動的玉珠滑行在初春的融冰上,在一片空曠裡悠悠作響。
點點光芒飛出弓弦,籠罩在懸澗崖的各個角落,又飛入天坑之中,仿佛夏夜裡追逐的螢火,又像成片破碎的月光。謝宵站在萬丈光芒中心,雪白的臉被略帶青色的柔光所照耀,飛舞的發絲在空氣中翩翩起舞。
季煜一言不發地盯着謝宵,一直清雅昳麗的面容上,仿佛融化掉了那一層溫柔的皮,隻剩下刀鋒般閃着寒芒的執念。
謝宵猝然睜開雙眼,視線鎖向天坑裡格外明亮的一處地方,手指拉住五根弓弦,嘴裡念念有詞,一道水藍色的靈力瞬間迸發出去,疾風驟雨般纏繞着射向那處亮如白晝的天坑底。
靈力在與天坑底相接觸的瞬間爆炸開來,天坑劇烈的晃動帶着整座懸澗崖都抖了三抖。空氣裡逐漸飄出一股異樣的氣息,似乎帶着侵蝕和湮滅。
謝宵從天空中落下,淡然道:“陣眼已經浮現出來了,但是我的靈力不夠。”
一件比較尴尬的事情,謝宵當然算是極其稀少的修行天才,無論經文、咒符、術訣還是陣法煉丹,謝宵永遠都是一學就會,不用點就通,但她有一個緻命的硬傷,就是——靈力不夠。
這件事說來也是奇怪,按理說靈力的強弱跟修行的天賦是正比的,好比說天賦的強弱代表着容器的大小,靈力的強弱代表着容器裡面水的多少。謝宵就處在容器很大,裡面的水卻并無多少的尴尬情況。也虧得謝宵天生樂天派心态好,自己又愛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三分鐘熱度學得很雜,要不然這件事還真有可能成為她的心魔。
須知修士們本來就少,其中有天賦者并無百之一二,偏生謝宵投了這麼一副好胎,卻又陰差陽錯地隻能止步于中上,這比直接沒天賦的更令人懊惱。這世上,總是越近能拿到上天賜予的禮物的人越意難平。
其實謝宵幼年時也曾放出豪言壯志,要當天下第一大宗師,但在修行之路上走得越久,越能體察到那種事事總差一點的無奈心情。要當天下第一大宗師是肯定沒戲的了,但當天下第一大宗師的好朋友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李安饒伸出手掌,她的手心裡積蓄着一團金色的光圈,刺耳的咔嚓聲帶着摧枯拉朽的氣勢,剛想遞給謝宵時,就被謝宵以一個巧妙的姿勢躲開了。
“别炸着我啊喂,”謝宵心有餘悸道,“坐下坐下,倒也不必用這麼簡單粗暴給靈力的方法。這座陣法上的陣眼雖然是薄弱部分,但也不是用蠻力輕易就能撬開的。這裡的陣法設計的很巧妙,随着外界五行的變化,陣眼也會随之轉動。如果硬闖的話,隻會讓陣法徹底啟動,陣眼也會随之徹底消失在天坑裡。”
李安饒聽得頭疼,歎口氣問道:“那要怎麼辦?”
“以我們三人自身為媒介,運轉靈力相互共振,覆蓋原有的陣法,争奪對這片土地的操控權,讓陣眼徹底現形,再趁機開啟去往深淵的道路。”
這其實是個取巧之法。謝宵剛才探查周圍的時候,隐隐感覺到了蟄伏在這片土地下的巨大法陣。盡管不知是何人布下的,但僅憑一絲氣息,謝宵也能判斷把他們三個綁一起也絕不可能撼動這座龐大堅固的法陣。如果世有神明,這樣一個渾然天成,五行運轉的法陣隻可能是神明布下的,人力絕難企及。
不過幸好這隻是一個封印陣,并非什麼殺陣,如果是殺陣的話,此刻他們早已魂飛魄散了。
所有的封印陣都有入口,就好像如果把破碎的兩塊鏡子拼湊起來,無論用的是怎樣牢固的膠,無論手藝有多麼精巧,看起來有多麼完美無缺,那條裂縫都是确實存在的。因此對待封印陣,并不一定要用蠻力将它打破,反而可以借勢引導,讓它自己現形,從那條縫隙裡溜進去。
三人席地而坐,謝宵示意他倆伸出雙手,季煜倒是很迅速,李安饒猶豫了一會兒,在謝宵催促的眼神下還是伸出了手。三人的手相合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強勁的靈力在彼此的軀體間流轉。
謝宵的神識像一把小梭子一樣穿梭在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的靈力中,編織引導着萬股纖弱的絲線彙成一匹精美的綢緞。
幾人之間的靈力交彙得越來越強烈,周身都籠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地面中心出現了沿着紋路攀爬的金色光圈,在徹底成型後驟然消失隐入地下。謝宵嘴裡念念有詞,一陣強烈的勁風刮過整片懸澗崖,附近的空間似乎都扭曲了幾分。
地面的沙石嗡嗡作響,風聲更盛,天空變得更加昏暗,隻剩陣法中心三人屹然不動。在狂風開始發出尖銳的嘯鳴時,陣法中心陡然奔湧出一股霸道至極的靈力,掃過了方圓數百丈的土地,一道金色的光門出現在了三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