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之人,先是看向抱着跌倒的周蓮的庾景逸,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又是看向主動抱起姒嬰腰身的溫甯,一臉的複雜。
大商到了他們做主這一朝,子嗣不是一般二般的單薄。
兆帝身為帝王,到了這把年歲,宮裡縱有三宮六院,再無妃能誕下皇嗣。萬幸還有個不成器的太子,勉強可以做朝君主,既說是不成器,在他們眼底距離做個守成之君也有難度。
當日要無他說出沖喜那番話,溫輔良怎至于将獨女許配給姒嬰。
宮裡都傳兩人情投意合,是庾景逸先移情别戀了周蓮,事實真相,他們看在眼底,都覺未必。
他溫輔良的女兒雖是郡主,誰不拿驕陽郡主做公主殿下看待。
良禽尚且擇木而栖,姒嬰雖狼子野心,樣貌與能力遠勝庾景逸之上。
驕陽郡主若真瞧上了他,動了真心,他們最多感慨一句驕陽郡主識人不清罷了。
陳王為首的庾姓王爺,在兩對小情侶身上打量一圈,一起歎起了長氣。
姒嬰心知溫甯抱自己是為了氣庾景逸,任她抱着,臉色很是冷沉。
到了這時,溫甯的心與眼都在庾景逸身上,自也不會顧忌姒嬰的想法。
她轉頭看去,見庾景逸仍抱着周蓮不肯松開,酸氣與氣憤夾雜在一起,抱着姒嬰道:“我今日才知殿下的話極對。”
表哥嘴裡說着心底隻有她一人,卻願意抱周蓮,來日與周蓮成婚,必要與她舉案齊眉了。
她心底也隻有他一人,卻也不耽擱,她聽從父親的命令,對殿下用美人計,來日若父親也沒辦法了,她也要與殿下舉案齊眉!
姒嬰低下眸,冷沉着一張臉問:“孤說過什麼話?”
溫甯還不至于被怒氣沖昏了頭,自不能把當日姒嬰暗示自己,庾景逸才是背信棄義之人的話說出。
她松開姒嬰腰身,拉着他手臂,扯着他坐到坐席,看着抱着周蓮的庾景逸道:“表哥慢慢消受美人恩,甯兒要與自己的未婚夫坐在一起。”
惠賢皇後在溫甯眉眼間掃過,轉眸看向仍在庾景逸懷裡的周蓮。
周蓮對上惠賢皇後的眼風,臉色一白,這便要自己站起身,不妨庾景逸卻于這時,攬住她腰身,冷聲道:“你與本宮同座。”
周蓮蒼白着臉,擡頭看他。
他星眸滿是沉色,臉色鐵青。
周蓮如何不懂,他這是因溫甯才肯與自己親近的。
她将頭一低,輕聲道:“殿下,周蓮不是有意跌倒的。”
她乃大家出身,這樣莊嚴的場合,怎也不至于跌倒出醜,奇怪的是,她走到殿下身前,膝蓋莫名一軟,更像是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
庾景逸冷眼看着姒嬰,道:“本宮知道。”
父皇試探過姒嬰,姒嬰并不會武功,他也有一身武功傍身,的确沒看出姒嬰有會武功的迹象。
可在坐之人,最想讓周蓮跌倒在自己懷裡,除了姒嬰,不做二人猜想。
他知道自己不是姒嬰的對手,也知自己應以大局為重,奪情之仇,早在甯兒執意要救他時便種下了。
他不再看姒嬰與溫甯,勸告着自己,要自己沉住氣,萬不能再意氣用事了。
這樣的一段小插曲,也讓幾位庾姓王爺打消了為兆帝出氣,轟姒嬰出去的念頭。
惠賢皇後眼見氣氛凝滞着,面容堆笑下了鳳椅,攙扶着兆帝回到龍椅,對席位之人笑道:“都坐吧,太子是皇上請來的,是咱大商的貴客。”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将姒嬰這個前朝太子與大商撇清了關系,愈發做實了姒嬰才是那個不被歡迎之人。
姒嬰擡眸看惠賢皇後,眸光很是隐晦,複又不着痕迹地看向平王妃,便笑了。
平王一家能心向逆臣,這位皇後娘娘居功至偉。
大商開國到如今,配得上惠賢兩字的皇後不多,他對這位皇後娘娘算不上讨厭。
惠賢皇後一旦發了話,幾位王爺隻得坐回坐席。
便有舞姬飄飄而來,一時絲竹之聲響起,不多時,宴席有了歡聲笑語,總算驅散了凝滞的氣氛。
溫甯在王府時為了穿上這身與身份匹配的冠袍,一日不曾吃上什麼正經東西,餘光瞥見桌上的菜肴,一陣腹鳴。
姒嬰視線落在她身上,臉上雖是冷沉之色,卻默默地将自己桌上的幾盤還可入口的點心、菜肴,往她面前推了推。
溫甯也不與他客氣,拿起銀箸撿了幾樣喜歡的夾到小碟裡,沉默吃了起來。
她出身溫家,有那樣的一個父親,那樣的一個母親,在外若想,從不讓人挑出什麼過錯。
用起東西來,細嚼慢咽,算得是賞心悅目的優雅。
隻是到底是嬌慣長大的,吃起東西來,隻撿自己喜歡的吃,若是不喜歡的東西入了口,是萬萬不肯下咽的。
姒嬰見她三次将東西吐出,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問:“縱不喜也不至于難以下咽,何至于吐出來?”
溫甯瞪着又大又圓的眸子,道:“不喜便是不喜,一口東西罷了,我何苦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