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後,有小沙彌略開一點門縫。
褚音說明避雨意圖,被請進去。她緩步往裡行着,問小沙彌可有其他人來到這兒。
與此同時,光潔如新的黑漆大門自她邁入門檻後迅速閉合。門的漆面如水波紋般開始晃動,眼色減淡。慢慢波紋縱橫交錯彙聚着越來越直,不多會兒形成磚縫。
等回頭看的時候,大門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經與周圍牆體渾然一體連成一片。
褚音:???
簡單找個人而已,犯不着這樣動真格吧。
她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背上忽然一沉不知道落了個什麼東西,而小沙彌已經沒了蹤影。
背上的東西少說也有一兩百斤重,壓得她背彎了彎。且是個活物,還在蠕動,可以感受到它在背上一拱一拱的在往上爬。
褚音往後抹了把。
滑膩濕冷的軟軟觸感。表皮上有小絨毛,在晚風裡擺動,發出彼此摩擦的窸窸窣窣響聲。
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原生态的貼身攻擊了。
褚音寒毛直豎,忍着惡心伸手拽它。它紋絲不動,甚至往上爬得更快了些,偌大頭部抵住了她的後腦勺,噴出的氣息呼在了她腦後。
四周空氣泛起醉漢嘔吐物般的熏天惡臭味。
褚音快速環顧周圍,發現兩米開外長着好些叢一人多高的蓬蒿。她努力挺直脊背走到那兒,伸手拔起幾大根。
蓬蒿連根将近兩米,韌性意外的足。
這時那東西的頭已經伏在了褚音後腦勺。體下有無數個小觸手,撓得她頭皮發麻。
褚音當即雙手執着蓬蒿兩端,把中間段往後一甩到背後開始往前拽。途中卡在了某個位置,不知是那東西的脖子還是皮膚褶皺。
她大喜,忙用力往前去拉。等它在上脫離出來一段後,雙手驟然使力把蓬蒿晃出個圈形套住它前端。下死力絞緊,猛地向外擲去。
那東西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被甩出七八米外。
夜裡漆黑,隻高空明月散發出的光亮照在它身上。
隐約看出是個巨大的肉蟲子,通體粉紅布滿溝壑般的皮膚褶皺,像是放大了數百倍的菜蟲。沒有脖頸,身下有成百上千的小觸手。此時那密密麻麻觸手正奮力揮舞着,拱着龐大身軀往前飛速移動。
看着笨重跑得倒快?褚音眼眸一沉,當即追上去要把這東西給滅了。
誰知憑空出現木魚聲。那木魚聲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雖伴着佛經的唱誦卻如魔音貫耳,刺得她腦部生疼。
褚音閉了閉眼。
便是這極短的瞬息功夫,那活物居然消失不見。
夜風吹來,陣陣透體的涼。剛得的一身新衣裳這個時候也因為争鬥擰巴得不成樣子,頭發更是沒法看。
散着不利于作戰。褚音在衣衫下擺撕出一布條,把亂糟糟的頭發理順紮起。下次見到那物,斷不能讓它逃了。
恰在整理好的刹那,小沙彌忽而出現,繼續帶着她往前走。
褚音生怕再一請問他又要不見,索性閉口不言,且看他能引到哪兒去。
寺外大雨砸到地面的聲音一直朝裡傳來,聲聲震耳響動似是要把地面敲擊開裂。
寺内,同一個明月高懸在上,晴空萬裡。
褚音想到大蟲子不知在黑暗裡的哪個角落窺視,加快腳步想要和小沙彌并行,免得落後再招來其他未知的東西。
小沙彌卻跟着加快了腳步。
褚音越走越快。
他較勁似的随之更快。到最後兩腳翻飛幾乎出現殘影,像要原地起飛。
在雙方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到達目的地。
待客的院子裡共有房屋五間。最大的一間當中淩亂放着八張椅子,乃待客廳堂。其餘四間是留宿所用。
廳中已有七人。其中六個男女老少身材各異,物種各異,分成幾處随意坐着。
不遠處另有道優雅從容的身影隐在牆角昏暗處,看不清面容。
見有新人來了,他們齊刷刷朝門口望過來。
褚音腳步微頓。
他們又齊刷刷轉回了視線。
牆邊挂有四盞燈。燈光如豆,微微照着屋子正中間。
坐着的幾人在低頭談論寺裡發生不久的新鮮事。
“……聽說頭都沒了?”
“可不是。身體也不全呢,腰腹的地方全給掏空,爛糟糟的。腿倒是好着。可能生前長年習武,肉質瞧着很筋道。”
“我說今兒下午怎麼有那麼好聞的新鮮血味,香得我饞蟲都勾到嗓子眼了。居然是屍體的麼?得虧我定力足沒亂動,不然少不得沾了屍氣。”
“剛死的哪有屍氣?不過那時候住持大師在,把屍體收了。不然略接點喝喝也是可以。”
屋子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音。
周圍極其靜寂,連個蛙叫蟲鳴都沒有。這幾個人的說話如有實質般在屋裡不斷穿梭,刺激着人的耳膜。
褚音決定不和那蟲子計較,也别考慮找什麼同伴,等雨停後無論天亮與否立刻就走。
……哦對,大門沒了。
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