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完了,蔣公子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語畢,裴書謹嘴角微揚,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戲谑之色。
那表情,仿佛無聲地在說:你失算了。
感受到裴書謹那幽深的目光,蔣譽心頭莫名一悸,一股不安自心底悄然升起。
他急忙趨步至石桌前,神色慌張地盯着宣紙上的字迹,從頭到尾快速浏覽了一遍。
“不可能,這不可能……”
蔣譽低聲呢喃着,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萬萬沒想到,裴書謹竟然真的将《陽春賦》一字不差地默寫了出來!
如此一來,他事先精心準備的那一套說辭,此刻便完全沒有了用武之地!
見蔣譽半天不吭聲,山長不禁皺起了眉頭,語氣略顯不耐道:“到底怎麼回事?他寫的有沒有問題?”
蔣譽聞言,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回答出個所以然來。
一旁有好事者按捺不住,直接将宣紙從蔣譽手中奪了過來,湊到複廊内仔細比對。
“回山長,一字不錯!”
此言一出,圍觀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怎麼回事,他居然也能默寫出來!”
“難道他才是這篇文章真正的作者?”
“可若是如此,蔣譽又為何……”
“依我看,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着,看向蔣譽的目光也從最初的信任逐漸轉變成了懷疑和審視。
感受到四周投來的異樣的目光,蔣譽隻覺得如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
忽然,他心生一計,高聲喊道:“等等,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接着,他猛地轉身,橫眉怒目地盯着裴書謹,言詞激烈地指責道:
“定是你趁我去膳堂的時候偷走了我的窗課,私下抄錄了一份,然後冒充成自己的交了上去!”
“你之所以能默寫全文,不過是擔心今日事情敗露,所以提前做足了準備而已!”
“虧我之前還念及同窗之情,毫無保留地将文章拿給你看,沒想到你就是這般報答我的!”
聽完蔣譽的指控,圍觀人群再次陷入了激烈的讨論中。
“說起來,裴書謹好像從來都不去膳堂用膳诶……”
“聽說他家裡窮,吃不起膳堂的飯,所以每日都坐在座位上啃白面餅,我都見過好幾次了!”
“這麼說來,那他豈不是有充足的作案時間?”
“确實,午膳期間很少有人會留在講舍,他若真的做了,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真是窮生惡計,我之前在講舍丢了一方硯台,不會就是他偷的吧?”
……
聽着周圍人的議論,裴書謹隻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窖,即便身處陽春三月,卻依然冷到徹骨。
他從未想過,世上竟有如此厚顔無恥之徒,能做到這般面不改色地颠倒是非。
出身貧寒非他所願,不去膳堂亦是為生計所迫,可這些在他們口中,竟然都成了他的罪證。
裴書謹暗暗攥緊雙拳,腦海中迅速思索着應對之策。
他心裡十分清楚,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若無确鑿證據,任何辯駁都将顯得蒼白無力。
縱然他可以将昨日發生的一切全盤道出,以此來作為反擊的手段,但缺乏證據之下,恐怕也隻會換來蔣譽的矢口否認。
到最後,這場鬧劇隻會演變成一場毫無意義的口舌之争,有理亦會變成無理。
為今之計,或許隻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至少确保自己在言語上不落下風才是。
“蔣公子僅憑這一張嘴,就想污人清白嗎?”
裴書謹神色淡然,不卑不亢道:“我記得蔣公子适才說過,‘要想讓人信服,可不能隻憑嘴上功夫’,你以此等罪名指控我,可有任何證據相佐嗎?”
少年脊背筆直,眼神堅毅,一身略顯舊色的青衫随風輕揚,宛如風雨中巋然不動的蒼松翠竹,絲毫不為外界紛擾所動。
他的聲音雖輕,卻字字有力,如同一記重錘,直擊蔣譽的神經。
“你!——”
蔣譽萬萬沒想到,裴書謹竟然會用自己說過的話來反擊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好,好得很!”他怒極反笑,眼中迸射出濃郁的怨毒之色,“想要證據?可以,來人——”
話音未落,一名随從已貼身而立,靜候差遣。
蔣譽目光陰冷地吩咐道:“去,把昨日負責收取窗課的院仆找來,我們好當面鑼對面鼓,辨個分明!”
那院仆收了他的銀子,關鍵時刻定會向着他說話。
隻要他能證實自己确實提交過一篇名為《陽春賦》的窗課,那所有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然而,正當蔣譽為自己的布局而暗自得意之時,一道清脆的少女聲突然響起,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我有一計,即刻便能分辨出誰是這篇文章真正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