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一晚沒滅,當上梨子徹清醒過來,兩個孩子已經在小小的禁閉室睡了一個晚上了。
上梨子徹緊張的爬了起來,不行!不能讓父親看到他和亂步那麼親近!
一手盡量扯平襯衫的褶皺,一手趕緊拉開房門,孩童的身體猛得一僵,高大的男人矗立在門前,反光的鏡片擋住了他的神色。
“父親大人日安。”
上梨子徹連忙行禮。
“跪下!”
上梨子徹肩膀一痛,實木的戒尺壓着他直接摔在地上,生理性眼淚溢出,摔得他眼冒金星。
“為什麼昨天晚上擅自讓津島家的孩子給你買東西!你怎麼敢的!”
肩上的戒尺持續發力,連接的肌膚如火燒般,瘋狂叫嚣着痛苦,偏偏上梨子明義刻意的拉長語氣,不斷積壓着他的傷處,等着上梨子徹的回複。
“父親大人,津島文治會喜歡徹的。”
上梨子徹垂下頭,
“您知道徹的能力的。”
上梨子明義嗤笑,自己手中的東西自己還不清楚嗎?一點點小聰明還敢舞到大人面前?但還是松開了戒尺。
擡起的戒尺緩緩拂過上梨子徹的臉頰,撥開他垂落的劉海,冰冷的觸感像毒蛇般一路遊走,讓人發自本能的戰栗,最終停在了他的額頭。
“既然如此,津島家小兒子明天的生日宴會,你應該能去吧。”
戒尺突然用勁,上梨子徹被迫擡起頭,上梨子明義滿意的看着徹眼底的驚恐,戒尺再抵着額頭一推,看着狼狽栽在地上的上梨子徹得意的笑着。
他瞟了眼半開的門轉身離開。
大門終于關上,早已被吵醒的江戶川亂步抓着門把手,顫聲道:
“徹……”
一向肆意的少年此刻竟然不敢扶上梨子徹起來,往日裡能言善辯的嘴幹澀,憑空有種想吐的感覺。
是因為他,一定是因為他,要不是他非要吃粗點心,要不是他非要扯着徹睡覺,要不是他早點起來不睡懶覺……
兩雙翡翠般的眼睛對視着,千言萬語根本不用說出來就已然知曉。
明面上是對徹擅自行動的斥責,暗地裡是上梨子明義對江戶川亂步這個侄子深深的惡意,不惜用鞭笞親子也要讓這個外甥有自知之明,自己離這個家庭遠一點。
亂步死死握着門把手,終究沒有伸出手。
好不容易找到除了父母外能理解自己的人,萬一伸出的手被打開……
啪!
在亂步緊縮的瞳孔中,自己的手被徹抓住,還跪坐在地上的孩子惱怒的嘟着嘴,泛着淚光,毫不客氣的指責道:
“徹本來不會受罰的!都是亂步的錯!”
江戶川亂步咬着唇,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
“所以亂步你要負全責!不準賴賬!”
終于還是被讨厭……咦?
“你會幫我報複回來的吧……”
亂步茫然的擡起頭,聰明如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但下意識的點了頭,直到對上一雙狡黠的眼。
終于把自己和亂步捆在一起了,上梨子徹滿意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重新注入活力、一會兒沮喪一會兒生氣的生動模樣,不同于血緣,不同于倫理束縛,是真真正正一條船上的聯系。
同夥?或者是共犯。
想到這,稚童笑彎了眼,臉上滿是溢出的欣喜,長長的睫毛下,眼睛像真正的翡翠一樣,燦爛動人。
“喂!不要想一些奇怪的稱呼啦!這不是你不叫亂步大人堂哥的理由!”
亂步沒好氣的說道,反手握住徹的手,一把将他拉起。
“稱呼什麼無所謂啦!”
“才不是!這樣會顯得亂步大人很吃虧的!”
“哦?那亂步叫徹堂哥不就不吃虧了呀,你看徹不叫你叫不就行了!”
“歪理!歪理!”
上梨子徹突然收了笑臉,正色道:
“亂步,你知道我們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嗎?”
“啊!徹你轉移話題!”
江戶川亂步氣得背過身,但還是讓了步,語氣低落下來,
“可是徹你也知道大人什麼都知道的,大人要比我們強太多太多了。”
“徹不知道哦。”
“什麼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不知道。”
上梨子徹背手轉到亂步面前,凝視那雙詫異睜大卻依舊不敢相信現實的眼,
“亂步跟徹打個賭吧,我們來看看那些大人到底是什麼都知道……”
“還是根本如嬰孩一樣什麼都不懂。”
我的共犯呀,你應該早點清楚,那些大人所引以為豪的,認為和孩子最大差别的,不就是那些所謂辛苦積累的社會法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