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弗雷。”阿光先給小藍鳥介紹了她新朋友的名字,然後轉向赫爾墨斯,“他是誕生于負面情緒中的暗影,是我密不可分的半身,永遠守護我的黑暗騎士。”
“那天晚上,讓厄爾庇斯花變暗的就是弗雷,你很喜歡他,所以特意摘下面具表白,我記得你們古代人對一個陌生人揭下面具就算表白了。”阿光覺得不能讓赫爾墨斯死了都被騙,于是殘忍指出了他錯愛的事實。
赫爾墨斯臉上一片空白,明顯思考斷片了,阿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有些頭痛道,“哦,我忘了你已經不記得那幾天的事了。”
事實上,赫爾墨斯記得那件事,或者說,他已經找回了被修改之前的記憶。
被關押在萬魔殿最深處的時候,赫淮斯托斯找上門來尋求實驗合作,剛巧萬魔殿是唯二深入冥界的機構,大概是最初建造監獄的實驗需要,總之這對失憶的赫爾墨斯和想要尋求久遠記憶的亞蒙來說都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命運着實無常,明明當初是赫爾墨斯一臉堅決修改了所有人的記憶,在重新遇到未來的時空旅者後,他卻渴求起失憶那短短幾天的記憶。
最終他與亞蒙達成一緻,假意與赫淮斯托斯合作參與實驗,實則将所有記憶剝離儲存于身體中,就像愛梅特賽爾克和希斯拉德做的一樣,靈魂與亞蒙融合前往冥界沖刷掉被修改覆蓋的錯誤記憶。
因為離開身體的時間過長,被赫淮斯托斯判斷為失敗品,丢棄掉便不管了。
就這樣,取回了記憶和身體的赫爾墨斯附帶躲在他靈魂裡的亞蒙就悄悄隐匿在萬魔殿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等待說要來探監的某人一個大驚喜。
現實卻是他被對方直接從萬魔殿召喚出來,他喜歡的那個人信誓旦旦表明他喜歡的其實不是他,而是他的暗影。
好吧,他确實因為厄爾庇斯花兒被負面情緒染上暗色而好感俱增,決心敞開心胸,在那之後他們也相處得愉快,都快趕超和他相處多年的同事和希斯拉德了。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暗影帶來的同類般情緒共鳴,否則對他來說,面前的時空旅者隻是個莫明受到梅蒂恩喜歡的謎之使魔。
所以,他喜歡的真的不是面前這個人,而是他與生俱來的暗影嗎?
赫爾墨斯腦子一片混亂,深深的動搖了。
亞蒙同樣驚愕于古代人的好糊弄,居然會被三言兩語給繞進了死胡同。他輕蔑于赫爾墨斯的愚蠢,又頗覺有趣的打量這位傳聞中的英雄閣下,驚覺自己也被對方英雄的表相所騙,懶得深入了解,錯過了不少樂子。
覺察到主人的混亂,梅蒂恩疑惑的歪了歪頭,不明白這種既非正面又不是負面的情緒是什麼。
隻不過她覺得主人需要安慰,于是在滾落一地的仙子蘋果中挑了一顆飽滿又無損傷的幸運兒擦幹淨送到赫爾墨斯面前,高高舉起的手臂下是女孩開心又單純的笑顔。
“赫爾墨斯,蘋果,我挑的,送給你。”
面對小藍鳥毫無雜質的關心和安慰,赫爾墨斯深吸一口對幽靈來說并不存在的氣,逐漸冷靜下來了。
他想他暫時無法面對他喜歡的人和他的暗影,不,是他喜歡的暗影和暗影的主人。
恰好阿光也并不想讓對方冷靜下來,轉瞬又抛出另一個話題。
“萬魔殿事情結束後,若是你想離開,我可以帶你離開這個世界。”阿光偏頭瞥向亞蒙,“你可以選擇像亞蒙那樣作為無影的生存方式,也可以讓艾梅若蘿斯為你創造一具新身體讓我帶走。”
這也的确是赫爾墨斯在萬魔殿決定死亡後的打算,利用對方造成他入獄甚至死亡的愧疚和責任感在喜歡的人面前占據一席之地,順便跟着他離開這個他已經沒什麼留戀的世界。
然而現在,他卻因為錯愛的原因有些尴尬和無措,開始遲疑了。
“赫爾墨斯。”就在這關鍵的時刻,阿光突然溫和而一針見血的問道,“萬魔殿的死亡在你的計劃中嗎?”
赫爾墨斯受不了那雙清澈見底藍眼睛裡的了然,雖然不帶一點負面情緒,仍然讓他狼狽的移開視線。
沉默也是一種答案,阿光冷靜的點了點頭,給出了和前面一模一樣的回應,“好吧,我知道了。”
亞蒙倒是對這個反應挺感興趣,手癢的在禁區的邊界試探,“英雄閣下對這種事很熟練嘛。”
阿光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沒有遮掩的意思。
“對,有些傻子做過這些事,在死亡和分别來臨的時候。”
往事一閃而過,他想起了說着‘你笑起來最棒了’的傻子,叫着‘摯友’于阿拉米格自刎而死的傻子,說着‘給我記住,我們曾經活在這個世上’的傻子,還有那個于始皇王座化為水晶像的傻子。
所以對他來說,生與死的界線早已模糊不清,因為區别他們根本沒有意義。
于是赫爾墨斯終于也明白了,之前那番讓他情緒錯亂的錯愛言論是針對他故意死亡的反擊。
他苦笑着,終于冷靜而清晰的理清了感情線。
扪心自問,沒有梅蒂恩的好感,沒有暗影的情緒共鳴,他仍然會被這位神秘的未來旅者吸引嗎?
答案是肯定的。
對方太過神秘了,眉宇間又藏着異于常人的滄桑和故事,誰能不被吸引去探究去解謎呢。
好奇是愛情的開始,交談便心生喜悅,容納一切的藍眸接受了他異于常人的陰暗,于是他又怎能不狂熱的把對方當成神明般喜歡與膜拜。
他想起了萬魔殿那群把赫淮斯托斯當成神明般逐漸失去自我的實驗品,覺得自己成為失敗品是理所當然的。
他自始至終承認的神明隻有一個,哪會被其他人洗腦控制。
咀嚼着那個恨不得吞下肚的名字,雖最終得償所願,卻滿心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