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徊清楚他在心動,可這次卻選擇了放任。
他沒有收斂自己的精神力,将自己所有的情緒傳遞給樓璆。
心疼,愧疚,感激,喜悅,連同無聲滋長的喜歡,糅雜在這個吻裡,印在了樓璆的眉心。
這個吻不帶任何情欲,隻是溫涼的唇瓣與眉心輕輕相貼,一觸即分,像蝴蝶蹁跹而過夢境,留不下任何痕迹。
樓璆呆住了。
他怔愣在原地,還以單膝跪地,環抱的姿勢一動不動。歲徊扶着梅樹起身,抖落一身碎雪與花瓣。
歲徊撿起自己肩頭逃脫的一朵沾着晶瑩雪花的紅梅,掰開樓璆的手指,将梅花放在了他的手心,再與自己的手心相合。
掌心間突兀的那一點存在如此清晰,皮膚相接觸的地方觸感如此鮮明。
樓璆毫不反抗,任由他動作,黑色的長發淩亂垂下幾絲在臉側,莫名乖巧。“為什麼要放一朵梅花?” 樓璆的聲音猶帶幾分哭過後暗啞,和他平常清亮的音色不同,卻意外撩人。
歲徊頓了一下,壓過奇奇怪怪的想法,彎腰替他把散發别到耳後,“樓璆,”“嗯?”歲徊莞爾一笑,他再次感覺到了樓璆的真誠。
他若說話,樓璆必有回應。
“我是omega,沒有alpha和雄蟲一樣有标記、印刻誰的能力。”
樓璆仰着頭,很安靜地聽他說。
“梅花諧音媒花,我不會愛人,但,願以此為媒,請給我時間學會愛你。”歲徊像是無信仰的人,選擇嘗試去當愛的信徒。
“什麼叫不會?”還沒有學會還是……不,不對,不是後一種,他分明感知到歲徊用精神力傳遞來的情感。
“字面意義上的不會。”看出了樓璆的慌張,歲徊無奈地補充。
歲徊維持着手心相合的姿勢,身體向後靠在梅花樹并不粗壯的樹幹上。
“我在主星布魯爾斯時,稱得上一句衆星拱月,鮮花着錦。父親贈予我的千畝玫瑰在恒溫系統加持下一茬一茬開,糜麗絢爛,永不落幕。”
“所有人都感歎父親和爸爸對我的寵愛。”
樓璆沒有應答,他從歲徊連愛好都不願說出口,還有那句脫口而出的“上不得台面”,隐約窺見過隐藏的真實。
“可事實是,我的alpha父親不愛我,他是位絕對合格的世家掌權者,利益至上,而我作為一個omega,是alpha父親籠絡更多更高權柄的工具。我需要美貌,端莊,才情,卻不需要有過多自己的思想。”
樓璆沉默,沒有問為什麼不需要思想。他明白為什麼。
檻花籠鶴*,有思想,就不會任人擺布,無能為力,就會痛苦。
“樓璆,我其實,不喜歡玫瑰的,”歲徊喃喃抱怨,“我曾經因為喜愛玫瑰的色澤,摘來給指甲染了個色,就被父親說輕浮,用玫瑰花枝抽打,還跪在玫瑰園一夜。那時我還很小,六七歲吧。”
歲徊看到樓璆瞬間瞪大的雙眼,以及無法抑制的心疼的表情,突然心髒滿是酸脹。
他莫名不想讓樓璆為他的過去傷心。
“另一個呢?”他聽見樓璆顫抖的聲線。
“我的omega爸爸啊,也不愛我。他隻愛他自己”歲徊故作輕松,玩笑般說。 “在這點上我是真的佩服他,他絲毫不受标記的影響,愛自己的決心居然戰勝了omega來自基因的天性。”雖然歲徊更願意稱呼其為基因的殘缺。
alpha父親冷漠得直白,那他就是隐晦的殘忍。歲徊的omega爸爸是外祖家族最合格的刀,以美貌勾引父親締結婚姻,之後不擇手段向上爬,丈夫,孩子,都是他的墊腳石。他長大後才明白,omega爸爸看着他的目光,從來不帶溫度,隻是在看自己最完美的,将為他帶來無上榮光的傑作。
可笑的是,那樣冷漠的父親居然是愛爸爸的,雖然微薄得幾乎難以感知,卻是身為世家機器的alpha唯一一點私人感情。
真可惜,他的omega爸爸永遠隻愛他自己。
歲徊利用他那絕頂的天賦窺探到這一點時,簡直感到荒唐可笑。
“嗯,世人倒是很喜歡我。”
“但他們追逐父親和爸爸的權勢,癡迷的也隻是我的表象吧,讨好我,戀慕我,卻不知道正是如此父親才厭惡他們,隻能追逐父親權勢的人,在父親們眼裡不配接近我。”
“樓璆,我們長大的環境不一樣。”
豪門世家貴族,愛不值錢,利益至上。表面光鮮的背地裡是糜爛到極緻的髒污,無趣極了。歲徊的等級極高,高到無人能察覺他們的思想,精神正在被窺探。他看着這個alpha帶着被他标記的omega妻子,接受衆人祝福,内心卻想着另一個美麗妖娆的情人。那個omega妻子呢?她受困于終生标記,隻能笑臉相迎,讓她識海中的那個beta的身影逐漸被标記覆蓋。
觥籌交錯,真心假意。
歲徊高坐樓台,冷眼旁觀一場場鬧劇。
高等級對低等級的精神識海可以碾壓,所以歲徊做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