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厭這個世界。”還帶着幾分未脫稚氣的清麗少年抱膝靠在窗台,含混不清道,晦澀的陰雲籠罩着他纖細的身軀,像是要将他埋葬。
光團:“?”
光團:“!”
布魯爾斯飛到少年的膝上,急切地蹦跶着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是對你,”少年沒有像往常一樣和祂玩鬧,反而将祂戳倒在地,自己扯出一個無奈又苦澀的笑,“……你又不懂,什麼都不懂……”
少年仿佛洩了氣一般,抛棄一切儀态,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側過頭看窗外皎潔的人造月亮。
“布魯魯,還是謝謝你,陪我這麼多年。”
“我累了,你可不可以離開,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光團聽到少年喊自己久違的昵稱,遲鈍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寶貝,你怎麼了?】
祂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少年越來越不開心。
星辰歲月以億兆年計,而人類一生隻須臾數百年,甚至一個種族橫亘千年的誕生繁衍與覆沒,對祂們而言也僅僅隻是一瞬間。
祂們通常不會關注這些相對祂們而言太過微渺的存在,他們也無法觸及祂們的領域,兩者泾渭分明。
但祂突然發現了一個能與祂交流的寶貝。從還是一隻小崽崽開始就會咿咿呀呀和祂說嬰語,大一點磕磕絆絆向祂祈禱,會開心地用借給他的力量變花花,對着祂甜甜地笑。
幾百億年隻能和性格古怪的同族們打交道的祂熱淚盈眶,祂的崽怎麼這麼可愛!對招惹他的人使壞的模樣也很可愛!
可現在祂的寶貝像離根的花,迅速枯敗。祂慌神了,祂有種莫名的預感,如果現在離開了,祂就要永遠失去他了。
一門之隔,光暗交界,樓璆扶着門框,與那個茫然無措的星球意識對上視線。
少年還是看不見他,但少年的星星穿越時空與虛實,捕捉到了幻夢裡的樓璆。
浮遊的粒子停止了無規律的運動,膩人的熏香消失,樓上樓下所有鬼影人形撕裂成無數碎片,整個夢境不斷崩解與重構。
祂問:【你知道寶貝怎麼了嗎?】
樓璆走到少年身邊,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少年的發梢,嘗試着撥動。
他終于能碰到他了。
樓璆喃喃道:“他快死了。”
【為什麼?】祂很茫然,祂明明一直有在用星辰源力偷偷養他,【寶貝很健康的。】
“精神崩潰,健康的軀體已經毫無意義了。”樓璆旁觀了小團子的十年。被歧視,被束縛,被監視,被利用……樣樣都是那麼窒息。
玫瑰在腐爛的土壤裡豎起尖刺試圖保護自己,但在世道的鎮壓下終究隻是徒勞。而現在,他所謂親人又要用滲着毒汁的淤泥将他的未來埋葬。
【吾能做什麼呢?吾不想寶貝死。】布魯爾斯很傷心,祂不管人類的什麼狗/屁世道,祂隻在乎祂的寶貝。
樓璆将少年眼睛上的碎發撥到耳後,渾渾噩噩的頭腦早就在十年徘徊旁觀中逐漸清醒憶起。
“如何讓沉眠星球複蘇?”這個幻夢是真實的過去,而樓璆被那個時間點的祂捕獲,若他現在是處在祂連接過去與現在所構建的虛實時空裡,那麼,樓璆自己才是一切的起因!
樓璆必須賭!
【你放肆!】祂一愣,繼而震怒,能讓一個星球複蘇的條件自然也能讓一個星球隕滅,給予剝奪,一念生滅,他怎麼敢堂而皇之地質詢?!
星辰恐怖的威壓傾瀉,壓在樓璆的脊梁上,樓璆清晰地聽見後背傳來咔嚓碎響。
樓璆瞬間冷汗直流,卻依舊艱難地仰起頭,直視那個褪去無害的光團子外表,光輝璀璨,卻也森然冷酷的星辰内核。
“冕下,我無意窺探群星的領域,更不會借此有害于我們賴以生存的群星。您隻需要告訴他,也僅告訴他‘母星’的複蘇條件。”樓璆咬牙,他的七竅已經開始流血,視線一片模糊,“如果您想他活,他必須有正常的生存土壤,而唯一能令掌權者願意無底線退讓,狠心改變逼他到如今的世道的,隻有母星。”
威壓驟然松懈,樓璆吐出嘴裡的血,稍微一動全身便傳來筋骨寸裂的疼痛。
【合,念。】布魯爾斯冷冰冰扔出倆字。
樓璆不住咳嗽,一咳嗽又帶動全身疼痛難忍,卻放下心來——自己賭對了。
但祂也不可能說更多了,祂們的領域是絕對的禁忌,能透露一點點已經是恩賜了。
當然,很顯然不是對他。
樓璆現在還有心情腹诽:這可一點也不像祂在某人面前話痨的樣子,雙标啊!
【吾聽得見!】布魯爾斯頓時目光不善。雖然也不知道祂那光球狀的身體眼睛到底在哪裡。
巨大的璀璨光球撕開空間消失,原地留下一個迷你版光團,蹦蹦跳跳又來到他們身邊。
樓璆終于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卻還是盡力傾身向前。
【“世界”:眼前人。規則: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