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之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深海動蕩的源頭雖然趨于止息,已經發生的一切卻不會倒回原點,延時的災難依舊發生在這方世界的每一處角落。
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天空之上響起,隔着厚重濃稠的陰雲引起空間共顫,令人發怵。
天空之下,海洋不再是海族的溫柔鄉,覆蓋星球超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海洋在海底大陸坍塌後形成無數漆黑湍急的漩渦,與每隔數分鐘就重複誕生的拍岸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勢洗劫着星球上的生命。
哀嚎聲在滿目瘡痍中回響又消失,細弱的哭啼被呼嘯的海浪湮沒不知流向,渺茫的希望拉扯着掙紮,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一夕之間天翻地覆,等待他們的又會是怎樣的命運。
黑暗模糊了他們對時間的感知,幸存者經曆了惶然,恐懼,希望,絕望,再自發将雌魚和小魚苗護在高地,避免沾上混雜着利器與毒素的海水中,他們隐隐聽到了有别于風與水的聲響。
“嗖——”機甲動力系統高速運作,引擎嗡鳴,線條流暢的赤金機甲如一尾遊魚穿行于雲與海之間,一馬當先劈開天幕,數道形态各異的鋼鐵怪物緊随其後。
機甲倉内,謝愉扯了扯安全帶喘口氣,猛拉操作杆降速,接近波濤洶湧的海面前堪堪停止,抄起小胖貓打開視窗扔了出去。
安德莉亞四腳朝天做自由墜體運動,一身皮毛和胡須都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撲騰着給自己倒了個個兒,在砸進水裡前“嗷”一聲變身小胖龍,眨眼間吹氣球一樣長大,懸在隻剩下方寸之地的大陸上,尾巴一甩搭上去。
“嗷嗚?”鱗片還帶着幼崽特有的圓潤弧度,但實際已經堪比一架小型星艦大小的黃金龍等了半天沒動靜,轉動巨大的頭顱,瞪着水缸大小的發光眼珠子,似乎在疑惑。
後知後覺意識眼前的龐然大物對他們沒有惡意,聚集在此處的海族一陣陣騷動。很快,一隻背着長滿藤壺的龜殼的蒼老海族在簇擁下走出,渾濁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安德莉亞,從對方清澈的眼神中看懂了她的來意。
老海龜轉過身,沙啞的聲音清晰傳入在場每個海族的耳朵:“阿加莎,你帶着雌性與幼崽,和這位……離開。”
喚做阿加莎的高大女性海族從人群中走出,先前源洩露造成的能量場混亂讓這位原型為滄龍的頂級掠食者五髒六腑都快錯位,但眼下她依舊強打起精神,帶頭走上黃金巨龍寬闊的脊背,坐在接近尾巴的地方,震懾着其他試圖擠走雌性和幼崽求生的同族。
安德莉亞的任務在阿加莎的協助下進行得異常順利,另一邊,謝愉在伊格蘭蒂娜的監測下搜尋着還有生命迹象存在的地方。
謝愉将幾個探照燈全部打開,與外部連接的顯示屏依舊看不了多遠,倒是隔壁機甲除了探照燈,自己還能放出蜉蝣在更前方開路的遊酽濃對此情況接受良好。
“能見度也太低了,遊酽濃,你能不能再亮一點,照顧下隊友呗?”謝愉撥下上方的話筒,打開隊内頻道問道。
已經很努力控制蜉蝣在空中撲騰着打光的遊酽濃無語了:“老子是蜉蝣,誰家蜉蝣能當爆閃燈使啊?閃蝶一族倒是挺亮的,可那位不是還沒上來嗎呐。”
說到失蹤人口樓璆和歲徊,遊酽濃嘴一撇朝上吹了口氣,散在眼睛上額發頓時一歪:“希望咱們指揮上來的時候記得遮住臉。”
伊格蘭蒂娜難得附和他,嚴肅點頭。
沒來得及看樓璆長什麼樣子的謝愉一頭霧水:“嗯?”為什麼?總不至于是長得太好看或者太難看,怕吓到人?
遊酽濃眼尖地看見了在海面上浮沉的不明生物,拉動操作杆控制機械臂撒網撈魚,聽到那一聲充滿疑惑與不解的嗯,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帝國……會瘋吧。”
天殺的,憑那張和他們陛下六分相似的臉,以及和元帥一樣的族屬,這是誰家的蟲隻要不瞎都能看出來!
那群以往把皇太子看的比眼珠子還緊,這麼多年把對方信息捂得死死的皇族和長老院,是怎麼同意把對方放出來的?
他一個A級雄蟲出現在聯賽,星網都疊起萬層高樓,甚至雄蟲保護協會去聯賽官方踢館了,遊酽濃不敢想象這事被發現了會在帝國掀起多大的風暴!
伊格蘭蒂娜深以為然,再次點頭。
謝愉張了張嘴:“……”這麼誇張?
隊内頻道的震動适時扯開了話題,司故淵的頭像亮起,“謝愉,單兵群的旅遊攻略你下載了嗎?”
謝愉:“沒有,現在無法聯網,光腦打不開,你怎麼現在問這個?”
司故淵的眉頭從收到章甯教官的信息到現在都沒松開,眉心擰成一個川字:“安菲特裡忒救上來的海族幼崽數量明顯對不上,清點後發現少了近千隻,而且我們現在還無法确定原址坐标。”
安菲特裡忒,是幼崽樂園——崽崽灣的正式名,全尼普頓的小魚苗都在那裡度過孵化期和幼年期。
“多少?”謝愉一個手滑,差點打錯方向,身旁坐在副位伊格蘭蒂娜在最初的震驚後迅速冷靜下來,起身扯過謝愉的話筒,“連線沙裡。”
高級機甲之間的通訊頻道搭建方式特殊,即使能量場混亂,全星斷網,也能在一定範圍内和其他機甲連線,海族雖多依賴自身,但很巧,沙裡對機甲尤為感興趣,眼下離開避難所也依舊能聯系上。
對面瞬間接通。
伊格蘭蒂娜沒有廢話,但也多了個心眼兒,搶先一步道:“沙裡教官,失蹤幼崽的大概的能量數值範圍方便透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