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璆控制精神力附着在隊末的蟲族背後做标記,随後精神力再次環競技場一周,先落在了前方入口,卻意外發現所有出入口都必須通過閘機進行面部識别,與黃金之城的信息庫進行對比核驗,确認後放行。
很不巧,地下三方同氣連枝,樓璆僞造的那個身份,現在在信息系統顯示的手環定位,應該是在拍賣場的某個漂亮包裝盒中等着被某個冤大頭買走,而不是白日見鬼一樣競技場入口離奇現身。
黑暗逐漸隐沒前方的身影,樓璆加快精神力尋索的速度,最終鎖定了頭頂延伸出來的一截風扇管道。
直徑有兩個半拟态的身高,足夠了。
樓璆不在猶疑,飛到風扇管道前将翅翼收回,從葉片之間的縫隙鑽了進去。
進去的那一瞬間,即使樓璆已經預先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實際情況并不會因此而淡化哪怕一分一毫,甚至因為有事先的想象,導緻結果在被加倍驗證的那一刹那形成排山倒海的沖擊力,毫不留情地将某隻潔癖的小蝴蝶撅翻在地。
汗臭,血腥,塵土,腐爛變質的食物,臭水溝的排洩物……衆多生化武器混合而成氣味在管道内來回激蕩,即使在意識到不對的時第一時間屏住呼吸,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遭到了臭氣轟炸,以及由于一時疏忽,導緻管道中漂浮的不明色彩的懸凝小顆粒挨到自己衣角的時,樓璆眼前一黑,感到五髒六腑都在翻湧。
樓璆用顫抖的手從微縮空間鈕裡飛速扒拉出一張防毒面具,再飛速帶上,手都快出殘影。
防毒面具的呼吸裝置有效地過濾了管道内的氣體和灰塵,但衣服是沒辦法了,樓璆忍着渾身刺撓的幻覺,集中注意力感知精神力标記的方向。
精神識海的視覺圖景裡,閃閃發亮的标記以均勻的速度在競技場地下幾十米的深處飛快穿行。不想沾到八百年沒清理的通風管道壁一分一毫,樓璆盡量将已經很迷你的自己再縮成一小團,根據精神力标記的移動路徑,順着遍布競技場,四通八達的管道懸浮前進。
精神力标記在樓璆移動到競技場正上方時停止了移動。
一面薄而微熱的鐵皮之隔,下方是四面看客的呐喊助威,吵嚷喧嘩,中心的八角賽場,選手肌肉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汗水與血液低落地面,與地面相融。
無人得知,就在競技場的核心賽場正下方,高速運轉的電梯直通數百米之下的地底,質地堅密的稀有金屬隔闆攔截了一切窺探。
樓璆心下微沉。
樓璆擡起手,虛空一抓——天賦【世界·維度】
空間漾開無形無色無聲的波瀾,精神力标記在另一重維度悄然睜開了一隻藍金豎瞳,瞳孔中瑰麗的蟲紋宛如活物流動變化,詭谲而神秘莫測。
樓璆忍着明顯的眩暈感,閉眼凝神,仔細觀察精神識海圖景中景象,不錯漏分毫。
這支蟲族小隊進入了一座橫跨地下三方的迷宮。曲折的道路四通八達,他們最終停留的終點,是一處被粘稠的黑暗絲絲縷縷纏繞,仿佛能吸走人全部心神的密室。
密室沒有燈光,但絕大多數蟲族夜視能力極佳,不需要光亮也能将周圍方圓百十米看得一清二楚。
這支雌蟲小隊兩兩一組,将保險箱穩妥地放到地上,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可若仔細看,他們的肢體動作都透着機械意味,如同一群僵硬的木偶,一舉一動都依賴背後操縱者的提線。
木偶站定。一片寂靜。
樓璆屏息,豎瞳的眼珠也停止了轉動,聚精會神緊盯着前方。
“咔。”微弱的一聲脆響,像久坐不動,起身後骨骼在咔嚓聲中重新開始行動的動靜。
這間僅有百十平米的狹小密室的東南角落,一道影子由低到高,緩緩爬上牆面,接着,一隻蒼白的似是憑空浮現,按上了牆面。
似乎是被冰冷的牆面激着了,手的主人蜷縮起五指,急促地喘了口氣,像在忍受什麼。
“啧啧,這幅模樣,用你們的話該如何形容? 是落水狗嗎? ”
一道失真的聲音悠然地在這方空間突兀響起。
為首的雌蟲眼神不複先前的呆闆,眼白變為全黑,臉頰也爬上詭異的黑色紋路,此刻正垂眸,繞有興味地打量面前雄蟲的醜态。
“這次又是什麼。”全身裹在密不透風的黑袍中的雄蟲走出陰暗的角落,無視了嘲諷,開口問道。
沒有任何記憶點的聲線。又是假聲。
倒是謹慎。樓璆心想。
似是感到無趣,“雌蟲”歎了口氣,打了個箱子,一排保險箱應聲而啟。
“當當當當~是新品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可是和主上磨了好久,他才同意我将這些‘好孩子’先送給你呢~”被控制中的雌蟲全黑的眼睛滿是狂熱,嘴不受控制地越咧越大,嘴角出現擴大的細密血痕,在視覺上近乎恐/怖。
藍金豎瞳清晰地倒映着他口中的“好孩子”。
看清的瞬間,樓璆瞳孔一縮。
那是無數針尖大的幼蟲!密密麻麻,一層疊着一層,高高聳起,對着眼前的活物,貪婪地張開了猩紅的口器!
“雌蟲”看到它們這幅急不可耐的模樣,十分滿意又欣慰,蹲下身,将手臂伸到保險箱中,“餓壞了吧,吃吧,吃完了好長大~”
幾分鐘後,等他再次起身,手臂根部以下已經空無一物,已然是被吃空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樓璆心中駭然,即使是低等蟲族,肉..身的強悍程度也絕不是普通蟲類能造成損傷的!
黑袍雄蟲同樣疑惑,不過在疑惑之外,他卻難以抑制地大笑出聲,極為欣喜地看着這群啃噬完一條手臂尤不滿足的怪物。
在他的笑聲中,“雌蟲”欣欣然開口道:“你們蟲族,最開始不就是和因賽克特星的本土蟲類進行基因實驗才獲得如今的一切嗎?這些好孩子,可是和你們同根同源呢~”
笑聲嘎然而止。
黑袍雄蟲死死盯着他:“你什麼意思。”
“雌蟲”沒聽出來他語調的變化:“字面意思。這批小家夥,就是和初代蟲族進行基因實驗的蟲類的後代呀~隻不過,又被我們進行了一些細微的改造而已~現在,這些幼蟲能突破雌蟲的血肉,等長成成蟲,就能鑽進大腦,吃掉那群可惡的精神識海,變成隻能聽命于你們的廢物哦~到時候,他們就再也不能在你們面前耀武揚威了呢~高不高興呀,可憐的,被可惡雌蟲欺負好慘的落水狗狗~?”
黑袍雄蟲沉默不語,“雌蟲”笑嘻嘻地離開,“可惜呀,帝國的小皇子命大。如果他當年沒有順利出生,你們興許還能好過一點,南邊的雌蟲也是~”
樓璆再也支撐不住,夢幻的藍金豎瞳逐漸虛幻,化為飄渺霧氣散去的刹那,純白的【世界】地表泛起一圈擴散的漣漪。
标記斷開的刹那,它捕捉到了最後一幕模糊的圖像——昏暗的密室角落,那個全身裹在黑袍中,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瘦削身影,在大門即将閉合之前,似有所覺地遲緩擡頭。
喧嚣的雜音與燈光随着兩扇門縫隙的縮減被一點點驅逐,光暗在黑袍雄蟲臉上形成鮮明的分割,一雙湖綠色眼睛半明半昧,晦澀難辨。
對方神智……是完全清醒的。
清醒又麻木地,背叛傷害。
進入黃金之城一路以來,或者早在很多年前開始,在皇族和長老院庇護下刻意避開樓璆的真相,終究還是撕開平靜的表皮,血淋淋地擺在了他面前。
帝國北部星域和南部星域不合由來已久,但真正像如今這般勢如水火,以及各自内部愈演愈烈的性别霸|淩,源于二十年前。
千年前,性别比例的極度失調為後日的一切埋下了紛亂的種子,在帝國的土壤中深埋它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