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樣的生命有什麼意義?這絕不是他霍爾斯樂意接受的結局。
他甯願死在奴隸市場,死在亂葬崗,也比刻上雌奴印章後失去自尊,終日乞求施舍來得痛快。
因為不能視物的關系,他隻能透過那層蒙蒙的白光來判斷時間。
眼前一點一點變亮,他也能朦朦胧胧看到物體的輪廓了。
他的鼻子很是靈敏,他能夠聞出藥劑的配比,所以,在給自己胡亂上藥之後,他準備逃跑。
然而窗戶的制作材料是秘銀。
一向隻有聖殿會有這樣大的手筆,來保護雄蟲的安全。
他的精神海因為精神力暴動的緣故滿是破洞,一點有效的精神力都難以存儲。
他的身體殘破到連呼吸都感到又些許吃力,更别說将指甲化為利爪,劃破這可笑的牢籠。
他還失去了自己的翅膀,沒有辦法通過通風口逃逸,那就隻有一種逃離的方法留給他選擇了。
大門。
他隻能找機會襲擊那隻雄蟲,然後從門口走出去。
他一直靜靜地等待,等待着燈光乍亮,等待着大門打開,然後攻擊了那隻雄蟲。
或許他會被送上絞刑架,但是,隻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要離開。
被懲罰也好,被丢棄也好,隻要他獲得自由,那便會有無限的可能。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
霍爾斯屏住呼吸,腦海裡如同一團亂麻,捋也捋不清楚。
他攻擊了這隻雄蟲,對方卻在幫他上藥?
這熟悉的藥劑味道讓他清楚,這隻雄蟲确實沒有傷害他。
裡面沒有辣椒水,沒有可怕的讓他的傷口爆裂的東西。
霍爾斯想要放松,但是卻完全做不到。
他已經感受到那令蟲尾椎酥麻、渾身繃緊的,帶着溫度的手指已經逐漸往下。
霍爾斯忍不住浮想聯翩。
他究竟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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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登的精神力還停留在霍爾斯的精神海中。
他發現雌蟲又開始變得緊張。
他在害怕什麼?
蘭登一邊幫他塗藥,一邊好奇地看着他精神海裡提前演繹的“小電影”,來決定自己接下來的動作。
蘭登看見“自己”将他身上的藥膏刮下來。
肌膚将藥膏染得溫熱。
他的手指是極緻的冷白,上面一挑鮮豔的綠,極為耀眼。
他怔愣了一會兒,這喚醒了他昨天的回憶。
藥膏被徑直送了進去。
但是與昨天他的小心翼翼不同的是,今天因為有了足夠的經驗,加上沒有那些碎片礙事,所以藥膏上得非常快。
但是,為什麼他的手指會呈剪刀狀打開呢?這明明是一個多餘的動作。
而雌蟲的表情也很耐人尋味。
他似乎不是很樂意,但是也沒有抗拒,精神體的顔色從熾烈的白漸漸染上一點點淡粉,像是早上的朝霞。
蘭登不太知道粉色的情緒代表什麼意思。
但不是痛苦的煙灰和泥黑色,那說明雌蟲還是樂意接受。
蘭登抽回了精神力,全心全意完成最後的步驟。
鎖鍊嘩啦啦晃動了一下,蘭登按照雌蟲的設想,擺成了剛剛所看到的姿勢。
他的臉上有點震驚,也有半分了然。
蘭登從雌蟲的身上刮了一些藥膏,但是還不夠,于是又在管中擠了一點。
雌蟲握緊了銀鍊,閉上了眼睛。
蘭登檢查得很快,因為雌蟲實在緊張,他看見他攥着銀鍊的手爆出了青筋,顯然他用了極強的意志力才讓自己不至于哼出聲來。
蘭登對此表示理解,因為沒有恢複好的腸壁顯然很脆弱。
“過幾天就不痛了。”蘭登安慰道。
雌蟲沉默了一下,他垂着頭嗯了一聲。
蘭登驚訝地擡起頭的時候,發現他的耳朵根紅了。
他停下來,想要确認這聲音是不是真的從他喉嚨裡發出來的。
一直他隻聽到嗚嗚咽咽的話音,還以為這名雌蟲的聲帶遭受了嚴重的破壞,連話都說不了呢。
“我想自己來。”
在蘭登的注視下,雌蟲竟然開口了,但是他嗓音有點兒沙啞,像是被沙子磨過一般。
“好的。”蘭登将手指拔出來,爽快地将藥膏交給他,然後貼心地關上了門。
過了很久,浴室裡都沒有任何動靜。
他打開衛生間的門,看見藥膏還在原地。
“怎麼了?”蘭登撓了撓頭:“是夠不到嗎?”
“……”那隻雌蟲的表情有些複雜,他小聲嗫嚅一句什麼,蘭登沒有聽清楚。
他從籃子裡翻找出潤滑劑,遞過去推薦道:“你可以用這個,進去會更順暢一點兒。”
“不是。”雌蟲終于開口了。
“是你還沒有把我的手解開。”
蘭登為自己的遲鈍感到非常抱歉。
他連忙調整了鎖鍊的長度,确保雌蟲能夠彎曲身體。
“如果還有什麼不适,你可以再找我幫忙。”蘭登微笑着和他道别。
他覺得自己和雌蟲友誼的橋梁因為今天的第一次交流,很好地搭建出了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