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玉還擔心:“姑娘,但如此機會,高姨娘未必隻争個寵便善罷甘休,她懷着身孕被帶回府,野心早就日益膨脹。”
雪月搖頭:“沒關系,我能打發她。”
不是擔待不起,是她絕不領受毒害子嗣這等欲加之罪。借了高玉心的手,卻也不能真的讓她害自己。
雙玉心頭一酸,望着雪月清瘦許多的臉頰和眼底餘悸,心疼地輕輕拍撫她背脊。
這樣的溫柔拍哄下,雪月心勁松了,身子一軟縮在雙玉懷裡:“雙玉,我好害怕……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他靠近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我好想吐……”
雙玉難受的直掉眼淚:“姑娘不怕,雙玉拼命也護着你。今晚安全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雪月怔怔瞧着她,下意識伸手給她擦淚。
今晚安全了,明晚呢?
她又要用什麼辦法脫困?
第二日一早,就如雪月所想,沈老夫人派人叫她過去。
正廳裡,高姨娘坐在沈母下首哭的哀婉可憐:“妾一己之身有什麼打緊……不過是看着沈郎子嗣單薄,一心想為他保住這來之不易的孩子罷了……母親——母親就算不為妾,也要為這個孩子做主啊……”
沈母淡淡拍她後背:“好了好了,你不要哭。老身絕不輕饒膽敢傷害沈家子孫的人。”
她雙眼微眯:“雪氏,看看你幹的好事。你自己生不出嫡子,便不允庶子先降生麼?我們沈家,如何能容你這般歹毒之人!”
雪月站直身體,不卑不亢:“母親,我沒有害過高姨娘。”
“玉心就是吃了你送的東西才嘔吐不止,你還敢狡辯。真要老身拿出證據撕了你的臉面嗎?”
雪月坦然道:“母親若要搜證,我不敢不從。但不敢隻勞累母親的人,可叫我的侍女和嬷嬷同去。”
“怎麼?難道我這個侯府的掌家人,還會誣賴你不成?”沈老夫人冷道,“搜你房間有何用,想必你早已處理幹淨,不會留下什麼證據。”
雪月想了想:“那麼,也可搜查我昨日帶去的糕點。府醫瞧過,自然會知裡面是否放了任何不利于養胎之物。”
高姨娘先是皺眉,旋即眼睛漸漸亮起,對沈老夫人道:“母親,妾的胎一直是由孫大夫照看,飲食上的沖克之道,他最清楚。不如便請孫大夫來瞧。”
沈老夫人沉吟片刻。
終于,她側頭吩咐:“張嬷嬷,去請孫大夫。昨日的東西,也一同拿來。”
沒一會兒,張嬷嬷回來,手裡提着一盒糕點,身後跟着畢恭畢敬的孫大夫。
她當衆打開食盒,裡面擺放着油紙包好的糕點。
高姨娘眼尖:“母親,這正是昨日夫人拿給妾的,夫人心思别緻,手也巧,每塊糕點上都用油紙包着,還打了絲絡,妾見過一次便記得。”
“雪氏,你來看看。”沈老夫人瞥向雪月。
雪月目光落在那些糕點上,從容道:“的确是昨日我親手包的。”
沈老夫人:“查。”
她一聲令下,孫大夫立刻上前,不動聲色與高姨娘交換了眼神,幾不可察地點頭。
高姨娘好整以暇,佯裝用帕子擦拭眼角淚痕,悄悄掩飾上揚唇角。
孫大夫手腳麻利拆開絲絡,打開油紙,瞬間傻了眼:“這……”
這裡面包的,竟是疊的四四方方的紙,中間還夾了枚銅錢壓重量。
沈老夫人抿唇:“再拆。”
全拆開後,都是一模一樣的紙包銅錢。
高姨娘臉色白了,拉拉沈母的袖子:“母親……”
“閉嘴。”沈母沉聲。
她是深宅刀子裡滾過來的,怎麼回事其實早心裡明鏡。答應請孫大夫,隻是還沒有權衡好,到底要不要給雪月扣這罪名。
誰知道這高姨娘如此拖後腿,這可真是打臉。
再打臉,場面也得圓:“雪氏,你這是何意?送了這些廢紙銅錢,難不成是刻意羞辱?”
雪月不卑不亢:“母親說是,就算是吧。”
“你——”
沈老夫人暗怒:這句可算得上頂撞,若是借此機會将雪氏休了……
不行,不妥。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父親的事情還無定論,萬一是無罪釋放……到底是個世襲伯爵,能用一個女兒維系住的關系,還是先不要樹敵為好:“你竟敢頂撞長輩,老身命你即刻回房思過——至于高姨娘,也要安分些,靜心養胎,不要再生事端。”
說完一通,她直接道:“好了,此事就到此為止。”
老夫人發話,這便是徹底結束了。
雪月低下頭,清潤的大眼睛中閃過一抹失望。
回去的路上,雙玉柔聲開解:“姑娘别失落,咱們好好的,幹嘛要被人休了啊。和離那都是給他臉了,要我說,應該咱們休了他!”
雪月悶悶不樂:“我原來,想着不能給爹爹娘親添麻煩,隻求和離。可是昨天才發現,隻要能遠離沈輕照,便是被休我也認了。可是沈老夫人不知怎麼,竟沒有借此機會把事做絕。”
雙玉歎氣,這事也真是難辦,一方面她也希望姑娘早點離開免得日日害怕,另一方面又心疼她家姑娘這麼好,憑什麼落一個被休的結局:“姑娘,你不要灰心,我們再找機會便是。”
“嗯,爹爹的事怎麼樣了?”
“信已經送出去了,想來很快就——”
“不會有結果的。”
前面忽而一道聲音,雪月和雙玉一起白了臉色。
隻見沈輕照站在前方,溫文爾雅微笑:“信,我已經攔下了。月兒,我說過的,我不喜歡你出門,也不喜歡你與外面的人聯系。”
雪月心下一片涼:“你到底要怎麼樣?”
“過來,”沈輕照看着雪月,對雙玉随意揮揮手,“你先下去。”
雙玉幾乎要沖上去,雪月在下面死死按住她的手,低聲道:“雙玉,你先回去。”
“我不!”
“聽話。你答應過我的。”
雪月推開雙玉向前走,今日無風,她卻覺得每一步都好艱難。
到沈輕照面前三步,她實在走不下去了。
他就像是一頭野獸,冰冷殘忍,真的會撕咬她的血肉與骨頭。
“我的月兒,真是冰雪聰明。怎麼會被一個姨娘擺布呢。”沈輕照輕輕撫摸雪月的臉頰,“但是月兒,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母親沒有将錯就錯替我做主休了你?”
他剛碰到她,她就吓了一跳側開臉。
沈輕照縮回手,微笑:“因為昨晚我跟母親說了一句話。我告訴她,宣甯伯還沒一敗塗地,若是無罪釋放,他還是伯爺。再軟弱無能,當嶽丈總比做敵人要好。”
雪月咬唇:“你不要诋毀我爹爹,我爹爹本來就是清白的。”
“是麼?那要看你的表現啊。”
話音未落,沈輕照擰着雪月手腕将她往屋裡拽。
雪月吓得魂飛魄散,不停掙紮抽手卻根本抵不過對方的力氣:“你幹什麼——放開……現在還是白日裡……”
“白日裡怎麼了?輪得到你挑時間?縱了你這麼久倒縱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怎麼?還等到晚上,等着你再想什麼招數來算計我麼!”
男人的手掌如如鐵箍,雪月絕望地胡亂掰,連一根都沒有掰動,被他抓着踉跄進屋,竟奔着書桌方向。
救命……怎麼辦……誰救救她……
沈輕照一手桎梏雪月,一手将書桌上的東西揮掃而下,輕輕松松拎起怯弱的姑娘往上一放。下一刻,外面一陣慌張的腳步聲。
“大人!大人——”
沈輕照大喝:“滾!”
若是平時怎麼也該滾了,但這回不一樣:“大人!獄署司的寒大人指名要見您,現在正等着呢!您快去吧,耽誤不得啊!”
“……”沈輕照怔了怔,“你先去外面候着。”
“候不得了大人啊!!寒大人說,隻給您半盞茶的時間,遲到一息一刑棍……哎呀!眼下快馬趕過去都隻怕要挨幾棍子!這、這真的沒時間了!”
沈輕照咬牙,下一刻恨恨甩開雪月,疾步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