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線陡然一沉,“你以為,他真會能動得了我?”
雪月懶得和他辯這些:“你放了雙玉,若是敢傷她、若是碰掉了她一根頭發,我定要你追悔莫及。”
沈輕照緊緊盯着雪月,心中疑雲遍布,卻漸漸偏向她說得是真的。
在纣南侯府,她隻有雙玉一個軟肋,用其威脅實在太得心應手。她心知肚明這個弱點,提前謀劃也無可厚非。
沈輕照慢聲道:“可方才在母親那裡,她已知你有不妥。若放她回去,豈非是放虎歸山,反倒驚動宣甯伯麼?”
雪月道:“你若不放了雙玉,一個時辰之内便會驚動我爹娘。”
“你明明知道,驚動嶽父嶽母也是無益的,他們在我面前,可未必讨得了好,你就不怕我口無遮攔,你父親身體受不住?”
“若真到那一步,你再也留不住我。沈輕照,你還是想想自己的目的吧。”
沈輕照點點頭:“好吧,我明白了,我們各退一步,我放人。不過,我該想想與她叮囑些什麼,叫她回去後也乖乖閉嘴。免得嶽父嶽母一把年紀,還禁不住折騰。”
雪月閉了閉眼,随他吧,隻要把雙玉平平安安送回家就是了。
自己無法在今夜離開,但能把雙玉送離這魔窟,毀了對方底牌,也算沒有輸的徹底。她一個人,反而更好籌謀。
沈輕照就像看穿她心思一般:“月兒既有準備今日也許無法與我和離,後手又是什麼?為夫聽一聽,說不準還能幫你完善。”
與他多待一刻都幾欲作嘔,雪月從他身側繞開向門外去,沈輕照兩步上前擋住她:
“雙玉走了也好,日後就隻有你我,”沈輕照緩慢露出一個笑,“月兒,你方才說錯了,我們兩個今日并非定要死一個。我不會死,而你——”
“隻要我想,我有無數種法子讓你不死。”
他笑的和善,卻無端端讓人覺得冷。
雪月更用力攥緊手中唯一利器。
沈輕照道:“說到底,讓你鐵了心要與我斷盡情分的,不就是因為那個才三個月的孩子?月兒,孩子還會有的,咱們總要一試……”
“啪”的一聲,雪月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打了沈輕照一個耳光。
沈輕照不甚在意地摸了摸臉。
她體弱力氣小,即便拼盡全力也并未帶來很大痛楚,隻是微微發燙發紅:“月兒,這一巴掌算我讓你的,且讓你出出氣。自古哪有妻子打丈夫的,我已經很憐惜你了。”
“既然咱們兩個之間清了,日後就休要再提死啊活啊的。否則你就會知道,我不僅能讓你不死,我還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
他話沒說完,忽地頓住。
外面動靜不對。很不對。
沈輕照凝神細聽片刻,擰眉向外揚聲:“阿新!你去看看外面出了什麼事。”他心中隐隐有個猜測,又覺得實在荒唐。
阿新回來的很快,淩亂腳步聲伴随慌裡慌張:“公子!公子外面是、是寒滄烈大人親自上門——上門……拿人……”
“你說什麼?!”
阿新喪着臉,哪還敢重複。
“拿人?難不成我是什麼囚犯麼?!”沈輕照震怒,一把揮掉桌上筆筒,各式毛筆橫七豎八散了一地,“寒滄烈如此狂妄乖張,是當我纣南侯府好欺負麼!”
這明火執仗,大張旗鼓,分明是将他的臉面碾在地上踩!
京城第一公子啊,若是就這樣被寒滄烈羞辱,明日之後,他還有何面目可言?!
沈輕照連連深呼吸,默了半晌,指着阿新:“去……去鎮遠将軍府請寒将軍來,寒滄烈倒行逆施,她這個親姐姐總能約束得了吧!”
阿新立刻連滾帶爬去了。
沈輕照微一沉吟,回頭,刀子般的目光落在雪月面上,來回打量:“好,你很好。”
雪月不知他忽然發什麼神經,毫不畏懼回視。
但沈輕照也沒再說旁的,一甩手闊步離去。
等兇神惡鬼徹底走遠,雪月才由着膝蓋發軟,靠牆滑坐在地。
手一松,緊攥的簪子滾落,看着手心一道深深的壓痕,雪月心底浮現劫後餘生般的感激:這一回寒滄烈于她,幾乎是救命之恩。他不是金刀惡鬼,是觀音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