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金叔。”塗月溪客氣一句。
“不過,看你年紀不大,大老遠跑來這裡,既是蕭遙要見你,可有提過所為何事?”
這一問可把她問住了,這深府大院的,可不能說錯了話,她略一沉思,道:“蕭遙來信隻說有事在身,暫回不了家,想見我一面。我剛好落腳在四溟湖南邊的宛城,想來他久不來信,他家裡人也想托我來看看他,也就是一兩天的路程,順腳便來了。”
金管家呵呵一笑,聽她如此說心中有數,猜到個七八分她與蕭遙的關系,不去點破。說着便到了北面的堂屋。他揭開門簾,塗月溪邁步進去略顯局促。她站在門扇旁擡眼望了望,陽光打在堂屋正中高懸着的一副匾額上,篆書寫着“水雲堂”三個大字,左右楹聯題有“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字迹奇古蒼勁,蘊意卻顯恬淡。
她怔怔地看着,金管家讓了讓她,把她帶到緊右邊的椅子那坐下,道:“我叫人奉茶,你先坐,我去去就來。”說完轉身走了。
塗月溪獨自坐着,環視屋内,匾額下紫檀條案正中擺着一座翠白的玉插屏,左右兩側依次各放了一對青花博古紋将軍罐和青花寶象花觚,正中一張八仙桌,兩側各置着九獅太師椅,端端正正,古雅中不失莊重。兩旁的香幾上放着兩盆開得正旺的臘梅,隐隐飄來袅袅餘香。看來這移幻師也是個怡情好物之人,她心中如是想。人們隻道移幻師是大戰後震族留下的唯一一位玄術師,他玄術登峰造極,性情卻越來越古怪,離國一避世,他也變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如同歸隐一般,有人說他清高孤傲,也有人說他不屑世事,塗月溪聽多了漸漸早把他想成了三頭六臂,哪裡想今天居然進到了他的“洞府”。這“洞府”大是大,卻更像是一個老人怡然自處,又帶着幾分孤獨終老的氣息,看這情形,主人不似大病,更像是僅僅閉關府中。
她正獨自坐着出神,這時循着聲音進來一位婦人,四十歲光景,端來了茶。
“讓姑娘好等,真是過意不去,金管家也沒說您喜歡什麼茶,這逢春茶是我們家木玄主親自配的,塗姑娘試試喜不喜歡?”說着把一白瓷蓋碗端她跟前,随即坐在了她旁邊。
塗月溪聽她口中說的木玄主,自然知道便是那移幻師木堇寒。隻是不知眼前這位喜笑顔開的又是何人?想來金叔已跟她說了自己的來曆,前一個冷冰冰,這一個熱情似火,如此天衣無縫的配合讓她頗有些不太自在,她淡淡一笑,禮貌回她:“您客氣,不知您怎麼稱呼?”
這婦人正眯着眼定定地笑看着她,見她身姿柔弱,面容嬌美,的确是個秀氣惠中的可人兒。剛剛金管家說她帶着瑚光銀葉,那本是他家主子的貼身寶貝,竟會在她身上,那定是個貴客,她不好怠慢,小心地打量完,聽她問話,又趕緊應承:“你叫我蘭姨就好,啊……嗳,塗姑娘是來拜師的?”
她剛剛拿起來的杯盞又放了回去,“并不是,我是巽族人。”
“哦,巽族人啊,那去山上拜師更妥帖些,”她眨了眨眼,心直口快地接着問她,“姑娘是何靈石?”
“同蕭遙一樣,水性靈石。”塗月溪回她。
“看你這年紀,能夠感靈了吧?會什麼玄術?”她對她頗感興趣。
塗月溪略感慚愧,别人十六七的年齡,玄術都能耍出些花來,她卻才剛剛感靈,連自身玄術都還沒悟透,說了還不夠丢人的,便含糊地說道:“感靈自然過了關,隻是沒習過玄術,所以靈力尚淺。”
蘭姨眼珠子咕噜噜一轉,瞥到她随身帶來的琵琶,自笑了笑,道:“無妨無妨,離國中會玄術的多了去了,能彈得一手好琵琶的卻是不多。姑娘你是在哪裡做琴師?”
塗月溪正要回答,這時金管家進來了。
他剛去了趟後面,木堇寒和蕭遙剛被禦靈使送回來不久,有專門的守衛看護着,什麼人都不讓見,他們現在究竟怎樣了,金管家也不清楚。他在院門外踟蹰了一陣兒,也不知道該請示誰,隻能掂量着輕重,自己拿主意。
他回來進了屋,坐也沒坐,将瑚光銀葉遞與塗月溪,囑咐道:“這個塗姑娘拿好,在外斷不要随意示人。實不相瞞,我們木玄主身體不适,蕭遙得他真傳,近些日子要幫他療愈,暫時出不了關,你且在這住下,過不了幾天他們出關了,你們二人便能見上面。”
塗月溪聽金管家這樣說,不禁駭然,她沒想到蕭遙在這裡并不是普通的修徒,做得了他的親傳弟子,在這裡應該不會有人能輕易害得了他,至少暫時不會。再細想,他寄信時估計沒料到他會同他師傅一起閉關。她不知道他信中不便說起的會不會與此有關。外面将移幻師的病傳得千奇百怪,可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又沒那麼嚴重。這島上的氣氛讓人起疑,外面傳得有模有樣,空靈府的人在島外戒備森嚴,湖心島卻成了個人迹罕至的孤島。她不确定他們說的是真是假,走也是走不了的,與其胡猜亂想倒不如先住下再探個虛實,遂眯眯一笑,回道:“那就麻煩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