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嘯顯出幾分為難,攤攤手,抿嘴笑道:“比武這種事嘛,可大可小,可公可私,你去查,不一定查得到,查不到,也不是說一定就沒有。”
“好了。”空塵顯出對這樣的回答還算滿意的神态,繼續說道,“我能幫到的也就這麼多了,真真假假,你們跑一趟形幻師府問問,塗千裡的下落,他或許知道一二。天色不早,下山諸多不便,我看二位今晚先暫宿于此吧。”說完,他遣走了雷嘯去吩咐他的徒弟安排他們住下。為了知道更多,所有這些不過是他的欲擒故縱,要知道别人的過去,他必須處于被動。
“空玄主請留步,那支無字卦簽還能用嗎?”塗月溪果然主動問空塵。
“當然。不過你要看别人的過去,哪怕是你父親的,也要用自己的過去來交換。”
“如何交換?”
“我給你能看過去的眼,你交出你最美好的記憶。你看見多少過去,就交出多少記憶。”
“月溪,别聽他的。”蕭遙握緊她的手腕,使了使力,“你若着急,我現在就給形幻師去信兒,找到答案也就是兩三天的事……”
“不!不一樣。能親眼看到我爹的過去比什麼都強,一點點也好。而且多一個機會,多一個可能,不是嗎?”
她執拗起來蕭遙也沒辦法,此時她根本不聽他的勸,怪誰呢?還不是他把她帶上了山,可是誰會想到空塵居然提出這樣的條件,好歹也是他師父的故交,他心中很是不滿,把空塵拉到一邊,耳語道:“換個條件。你不差這點記憶來增加你的靈力。”
空塵仍背着手,一副并不是他強人所難的表情。别人的記憶可以增強他的玄術,這些記憶有些是撿來的,有些是換來的,有些則是臨死之人送他的,但記憶并不是多多益善,他有他的選擇。許是因為他看到過太多的别人的記憶,臉上總帶着幾分不屬于他的,且同年齡無關的老氣橫秋,再加上那雙原本不屬于他的雙目,無論怎麼看都讓人看不到他的心裡。别人對他的忌怕更多的不是在他的靈力玄術,而是對他的捉摸不定。他其實根本不屑于窺探别人所有的過去,别人的終歸還是别人的,他隻取他所需。蕭遙不像他師父木堇寒,至少現在一點也不像,他不懂他,況且回目術的操控一向如此,怎麼才能讓蕭遙明白,他思來想去,然後對他說:“我當然不差,但有所求就要有付出的心誠,要得到就難免要失去,如果不是現在,那就是将來,任誰都一樣,你幫不了她。”
“後果呢?”蕭遙問。
“不痛不癢,那段記憶就好像被交了出去,在她那裡如同冰凍封存。所以也算不上失去,如果她想,總能找得回。”
“空玄主,”塗月溪打斷他們,拿出了無字卦簽還有塗千裡留下的物件,擺到桌前,“這些是我爹給我的東西,是不是靠這些可以聯系到他的過去?或者找到他現在的蹤迹?”
空塵見她對回目術略知一二,望了眼蕭遙,然後才走上前看了看,是一把紫檀荷花頭琵琶,一沓泛黃的信劄和幾頁紮好的殘舊的曲譜。他拿起琵琶看了下背身,底部是梨花帶雪般的紋飾,沒錯,這樣的琴世間不會有第二把,他在心中确定無疑。沒想到時隔多年,輾輾轉轉,這把琵琶在這個小姑娘手中。
“這琵琶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他帶着懷疑的口吻,塗月溪點點頭,他又看了看蕭遙,試探他:“你認識嗎?”
“月溪自小學的,我當然認識了。”這不是空塵想要的答案。
他把琵琶輕輕放下,搖搖頭道:“琵琶不能用,你父親送給你這麼久了,它早已變成了你的東西,無法看到他的過去,更别提現在了。”他略通樂律,又拿起曲譜,随手翻了幾頁,中間兩曲明顯是古譜,便問塗月溪:“這些指法,彈法你都懂?”他微微挑起眉尖。
“以前跟我的琵琶師父學過,隻可惜不精,這卷裡的古譜都有他幫我解譯重新謄寫的部分。”她謙虛地回他。
“哦?離國還有這樣的能人?”他又輕輕放下,暫不多問,隻說:“不能用!”
塗月溪一聽急了,“為什麼不能用?”
空塵看過這兩樣東西,已經非常肯定無論是琵琶還是曲譜都不會是塗千裡的東西,能夠給她這些東西的人隻能是義王孟義慈,能夠謄寫這古譜的,也隻能是他,而現在這些都屬于塗月溪的。
他回她:“跟琵琶是一樣的道理,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喜歡音律嗎?這紫檀琵琶還有這裡的兩曲古譜都不是普通之物,恐怕之前也并不是你父親的随身之物吧?”
塗月溪被他問得怔住了,她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留給她這些東西,他除了執迷于玄術似乎對其他一概不感興趣,也許的确不是他的,是别人送他的?買來的?再往壞處想想,他騙來的呢?她一時也回答不上來,結巴起來:“我……我沒想那麼多,也……也許他希望我有個一技之長,也許……他知道我喜歡——”
“你喜歡琵琶?”空塵的口氣帶着幾分激動,他越來越确定自己的答案。
“是……是的。”塗月溪被他淩厲的眼神吓到。
蕭遙嫌他啰嗦,已經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東西。雖然塗月溪很失望,但沒得到也不會失去什麼啊,這正如他所願,不留情面地對空塵說:“你不是空靈兒嗎,這件事你要是做不到還不是因為你不想幫我們。”說着拉起塗月溪的胳膊,振振有詞道:“既然都沒有用,那就算了,月溪,求人不如求己,我們還是走吧。”
他這一番話讓空塵想起了木堇寒,同樣是來求他辦事,相似的一句話,口氣似是而非,他沒去計較他任性的言語,忽然看到他手中拿着的還有些信劄。
“等等,可否容我看一眼那些信?”沒等塗月溪回答,他已經從蕭遙手裡奪過信來,根本不能體諒蕭遙此時白眼翻到天邊的心酸。蕭遙也不懂,他師父木堇寒怎麼會和這樣一個石頭心木頭臉的人成為知己。
“這都是這幾年我爹給我的信。”塗月溪說。
他略一沉思,他寫信時的将來業已成為過去,加上重瞳或許能窺得一二,便說:“我們不妨一試,血脈相連,需要你一點兒血來帶帶路。”
蕭遙莫名其妙又無可奈何,隻好随着他二人一起去了空塵修習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