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外的那片灌木林子,樹木長得随心所欲,枝桠勾肩搭背,一條羊腸小路似有似無,雖有些紫瑩瑩的野花開得美豔,卻也鮮少有人有那個興緻從那兒走。
義王驅馬在林子裡穿行,露水還沒退,一旁的野花叢已有被人踩過的痕迹,他收了收馬缰慢下來。
“我到了,你還不出來?”
樹上的枝幹搖了搖,一個輕快的身影跳下來,穩穩落地,上前行禮。
義王側了側馬身,道:“沒有外人的時候就免了,桃子呢?”
蕭遙起身,整整衣服,“它回去睡回籠覺了,待會兒我自己能回。”
“你瞬移的本事倒是不讓人操心,以後别總讓桃子替你白跑腿兒。”義王不客氣地說道。
“我可沒虧待它,它常找我解悶兒,我都是好酒好菜。”蕭遙說得神采奕奕,也一點兒不把他們當外人。
“怪不得,原來是被你收買了,”義王說着,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其實,前個兒在北宮,我也想找你說點事兒,沒來得及,你單獨要見我卻是所為何事?”
蕭遙抿嘴一笑,走過去道:“我就一件私事,那我先說?”
“究竟何事?”義王心中隐隐覺得是同塗月溪有關。
“上次跟你提起過的我朋友,塗月溪的父親塗千裡。”
果不其然,義王側臉看了看與他并肩走着的蕭遙,詫異地問他:“就為這個?如何?找到了?”
“找到了,”他說,“可是人卻已經死了,司上青說是死在了和淵裡面。”
“和淵?”
“對,和淵!”蕭遙直直地看向義王的雙眼,想要找到答案的他卻隻看到一臉的驚疑,“據說是他擅闖禁地,失去了靈石,被抓到關在裡面,後來病死了。你可有印象?”
義王沉思片刻,這件事他并不知曉,說道:“過得了爾彌幻鏡闖得到我族禁地的人不多,大牢裡面的這些事我都交由了武靈司淩準,我不怎麼過問。”
蕭遙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哦,你有所不知,塗千裡不是司上青的徒弟,卻是他最小的師弟,容子胥死後他在形幻師府待了幾年,後來下了山,司上青說他死後,要了他的骨骸,葬在白姬山。你是太靈司難道一點兒也不知情?”
義王蹙着眉,細細回想起來,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上次蕭遙說要帶塗月溪去找司上青時,他也有想過最糟的結果可能就是他已遭了什麼不測,卻萬萬沒想到他竟被抓到了和淵之中,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他竟是容子胥的徒弟,于是問:“這是何時之事?”
“大概是去年春的時候。”
義王隐約記得确實有那麼一次撞到過武靈司派的人往和淵外運送一棺木,他過問了一句,說是一個因一時迷了心智而誤闖進和淵的人死在牢裡面,恰好是形幻師的故人,想将他好好安葬才送了出去,他當時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沒再多問,想來那人大概就是塗千裡了,于是對蕭遙說:“如果是他擅闖禁地,那除非死,否則是不可能再踏出和淵一步的。”
“這麼說……人确實死了?”
義王回:“這個,武靈司不敢大意!難道你懷疑有假?”
蕭遙遲疑着想了想,“隻是覺得事有蹊跷,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義王大概知道些塗月溪的近況,這件事出在她父親身上,他愛莫能助,也不能表現得過于關心,隻淡淡地說:“這件事你不妨再問問武靈司。”
蕭遙也正有此意,點了點頭,兩人各自揣着心事自顧自地走着,蕭遙跟在義王身後轉而問他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問他。
義王停下步子,須臾間察覺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焦慮,此時方覺他有幾分像他的師父,便問他:“選徒大賽,我讓你們五人設下虛境一事,你準備的如何?”
“正是!正是!”蕭遙拍着腦袋,“前日空塵與我提起,看似無甚難處,隻是心中有一疑問,早想問你。”
“哦?說來聽聽。”
“開虛境我沒有經驗,但我書讀得多——”
義王忽然按住他,狐疑地打量着他,能讓爾彌鏡選中果然是需要些謎之自信的,“書中怎樣說?”
蕭遙鄭重其事,“據書中所載,虛境一開,就如同日月星辰般在七國中兜轉,雖可将七國的地貌靈物錯落在這虛虛實實之中,卻也可能不慎闖入其他的未知之物。”
義王點頭稱是。
“那這些來參賽之人,靈力玄術低不可測,萬一不巧遇上兇獸,亦或其他險境,肯定是應付不來啊,又該如何?”
“你師父沒跟你提過?”義王納罕。
蕭遙搖搖頭。義王無可奈何笑笑,一想,蕭遙也算是天選之人了,别說虛境,連入玄門最基本的過五關斬六将的套式都沒經曆過,選徒大賽本就不是木堇寒在乎的事,蕭遙不懂也不能怪他,便回道:“你說的情況往年極少出現,風險是有,擔憂大可不必,一來,他們入虛境之前都會服下丹丸提升靈力玄術,二來,虛境不過十日,你們五人輪值通過定心法可以觀望他們的一言一行,必要時略施援手也并非不可。我也會在五行玉壁中留意虛境中的情形。”
蕭遙聽他這番話,在心中品了品,他的初衷無非是替塗月溪擔心,她靈力玄術不濟,選上選不上且不說,就怕從那虛境中走一遭,出來後,沒改頭換面,卻落得個缺胳膊短腿那就得不償失了,義王既然這樣說,他的心便放下了一大半。
義王接着說道:“你師父以前收過幾個震族非水性靈石的徒弟,所以,這次你若發現有資質不錯的,不必有任何顧慮,多收幾個到你門下更好。”
多收幾個是什麼意思?蕭遙蓦地擡起頭,這才意識到該替他自個兒操操心了,他剛坐上移幻師的位子,還沒有做好準備收太多弟子,吱唔着嘴上說着義不容辭的話,心裡卻想着該不會是他要重振震族玄術,指望讓他一個人都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