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得也有那麼幾分道理,”蕭遙一面四處瞧着有沒有路人,一面琢磨着,“不過,它是我們震族的靈寶,選個外人,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這就有些蹊跷了。”
“你别小看冷音妹子!”塗月溪推他一把,“她要不是受司上青迫害,以她的天分,成為他門下三大徒根本不在話下。”
“哦?你對她的潛力倒是深信不疑。”蕭遙笑笑,“也是也是,她在我府裡修習那段時間,确實精進迅猛,悟性高于常人,軟金鞭找上她,大概有它的理由,隻不過,雷嘯怕是要傷心喽。”
兩人正說着,隻見迎面過來輛馬車,蕭遙下馬上前一打聽,方知這裡是青銘南的地界,再走不遠就能到岩城。蕭遙朦胧不清地對岩城有點印象,何時來過卻一時記不起來了。他拉着塗月溪坐下來休息,然後盤算着怎麼把她安全送到東邊的馭龍山,騎馬太招搖,雇個馬車的話也要走上個三天兩夜。
“這裡離千暮城還算不遠,要不我先回老家。”塗月溪看他心事重重的,先開了口。
“不行,那裡不安全。”蕭遙搖頭。
“那去哪兒?”
“我送你去時幻師空塵那裡,他那兒離此處路程近,且有一處僻靜之所,可作你藏身之處。”蕭遙說完,拉起她的手,“走,咱們這就去城裡,置辦好路上所用,趕在晌午時動身,耽誤不得。”
塗月溪小碎步跟上他,問:“可是,我這樣的處境,去找空塵,他肯收留我嗎?”
“走吧,走吧,到了就知道了。”蕭遙不管不顧,牽着馬還沒走出去兩步,也不知是不是走得急了些,一個趔趄被地上凸起的樹根絆了個正着,要不是塗月溪拉他一把,他恐怕得吃一臉土。
塗月溪忍不住笑他,蕭遙也是要面子的人,氣赳赳地在樹幹上又踢了一腳,還來不及罵,噼裡啪啦幾根樹枝從天而降。塗月溪吓得退後三尺,蕭遙卻作亂不驚地原地未動,回頭對她說:“你不是讓我問空塵嗎?這不,他找來了。”
話音剛落,隻見那幾隻樹杈子在黃泥地上齊刷刷嘩啦啦寫起了字,又快又狠地很像氣急敗壞的空塵。
“北魅族作亂,義王遇刺!召你速回!你再不現身,可要天下大亂了!”
蕭遙看完空塵千辛萬苦傳來的消息,大驚失色。塗月溪也跟着驚駭萬分,顫巍巍地走上前,問他:“怎麼辦?義王……義王他遇刺了?”
蕭遙慢慢轉過身,安慰她:“别怕,義王看來沒什麼大礙!他急召我回去,必是要有所行動。”
“那你不用管我,我身上又沒有傷,一個人應付得來。”塗月溪心急如焚,一面是對義王的擔心,一面是對蕭遙的不舍。
蕭遙沒有正面回她,遇上這樣大的變故,他一時想不出兩全之策,他一躍上了馬背,伸手拉她上來,神色沒了先前那般随意,隻說:“走,往前面走看看。”
正走着,兩人看到路上有運貨的商隊,蕭遙便下馬上前問路,不一會兒,折返回來。
“離岩城還遠嗎?”塗月溪問他。
“不遠了,咱們跟着商隊走,”蕭遙回,“我先送你進城,安頓下來再說。”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塗月溪又問。
“哦,葡萄。”蕭遙這才想起來,“長生域的葡萄,他們商隊運來想賣個好價錢,我怕你渴,就順便買來些。”
塗月溪接過來,坐在馬背上吃了一顆,這樣的季節還能吃到這樣的甜葡萄實屬不易,要是人活着都能像吃一粒葡萄這般簡單該多好,這樣想着,不覺又回到現實,便琢磨起怎麼能讓蕭遙放心回去,可再看他,他卻無事一般,歪着腦袋牽起馬繩兀自往前走。
她想他一定是不想把她單獨撇在這,于是故作輕松地嘟囔着:“要不這樣,商隊的人似乎都挺好,我跟着他們進城也是一樣的,用不着非得你在,我又不是小孩子,也會些功夫玄術,這裡民風淳樸,壞人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找到這兒來,你回去,我聽你的話,在這裡稍作休息,明兒個就去馭龍山。”
蕭遙“嗯,嗯”地悶聲點頭,一會兒又搖頭說不能讓她一個人去,嘴裡咕哝着說他想起了一個人。
塗月溪聽他自說自話,又看不到他的臉,卻感覺他在思考什麼瞎主意。
她揪了一顆葡萄,問他:“葡萄吃嗎?”
他不予理睬,她氣得直接将葡萄扔将過去。眼看着就要砸中他後腦勺的功夫,蕭遙身子一歪,手一伸,嘿,給接住了。
“我記起來了,”他歡喜地轉過身,小跑過來,又伸長胳膊從她手裡揪下幾粒葡萄送到嘴裡,狼吞虎咽吃下去,徹底想起了昨晚的夢。
“你還記得春物節上,咱們遇到的那個會潛夢術的老者嗎?”他籽兒也不吐,仰頭問她。
塗月溪有些莫名其妙,說:“記得,怎麼了?”
“他就住在岩城,讓他送你我最放心不過。”蕭遙說完,看她一臉懵懂,又解釋說,“哦……因為你爹的事,我曾去拜訪過他,也是因為他的幫忙,我和姥姥才找到你爹留下的信息。”
“這事兒你可沒跟我說過。”塗月溪面現疑惑。
蕭遙卻不給她多問的機會,說:“好了,你不要問,此事說來話長,日後我再與你詳說,總之,他是個好人,幫得上咱們,你到東街打聽戴恭家,他家宅子就在那附近,而且啊,他是空塵的師伯,所以說,他帶你去馭龍山最适合不過了。”
“這……”塗月溪心内掂量着,她與他隻有一面之緣,這種事恐怕不會輕易出面幫她,她狐疑地看看蕭遙,覺得他也不糊塗,怎麼會沒想到這點兒,可再一想,隻要他能安心先走,她又何必去較真這個叫戴恭的人究竟願不願意幫她呢,于是便敷衍地點了點頭,說:“那我去找他。你這就回去辦正事。”說着,她便要從馬上下來。
蕭遙一隻手又将她推回去,說:“你先别急的。聽我跟你說完。”
于是乎,蕭遙也上了馬,往城裡走的路上,告訴了他之前戴恭冒險幫他們潛夢尋迹的事兒,之後又把昨晚做的夢說給她聽。
原來,昨晚他做的那個夢裡的老者就是戴恭,他的潛夢術出神入化,要不是知道蕭遙到了這裡,也不會設夢來會。蕭遙早起時懵懵懂懂的,便當是個尋常的夢給忘到了腦後。那幾粒葡萄給他提了醒兒,這才發現裡面的意思。他清楚記得戴恭家沒有葡萄架子,夢裡面的大概是他老人家給他的指引,他們在夢中飲酒,其實所聊甚多,他再一細想,方記起他把他兩人何以至此地已悉數告之。戴恭記得塗月溪,知其遭遇,亦向他言明,若有所求之事,不必客氣。
塗月溪聽他如此說,不禁感歎世間竟有此等高人,對他感恩戴德。他們說着,便趕上了商隊,再一問,巧了,他們正好也要去一趟戴老爺子那兒,給他送幾壇葡萄美酒。果然是個料事如神的高人!
有了同路人照顧,蕭遙放下心來,讓塗月溪同他們一路過去。
臨别,塗月溪希望他暫時不要向義王提她的事,蕭遙點頭同意,并囑咐道:“戴老如果問你去往何地,你就說,去馭龍山,遙蕪山莊。我今日有要事在身,恕不能親去拜訪,來日必登門拜謝。”
塗月溪點點頭,坐上了商隊的車,兩人就此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