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陏示意部下放下武器,而後垂眸看向小親王,語氣親昵:“好久不見,殿下。”
“怎麼如今和蘭幹的人厮混到一處去了,着實讓在下意外。”
“你也一樣。”秦祉說,“不好好守着你們好不容易撕扯争到的地盤,跑回西州做什麼?”
“在下自然是因為對殿下你念念不忘。”張陏微微将眼神分給了柏蕭鶴,故作埋怨,“看來殿下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了。”
“看不出來,四處留情啊。”柏蕭鶴低聲感慨一句,而後腳背一疼,硬生生挨了秦祉一下,發出“嘶”一聲。
“看樣子感情不錯。”張陏低笑一聲,“隻是不知道你對這個小騙子了解多少。”
“張陏,少說廢話。”秦祉平靜地看着他,“在場想要你性命之人可不在少數。”
“殿下緊張了?”張陏翻身下馬,雙手合攏微微作揖後,又湊近了一步,被劍抵喉,他渾然不在乎,隻一味盯着秦祉,說,“不知柏将軍如今站在你身側,可知道你的身份?”
張陏微微側目,又看着柏蕭鶴,剛開口:“你......啊!”
隻見柏蕭鶴回以微笑,而後聽都不聽,當即一腳将人踹飛出去。
張陏在空中飛出幾米,落到地面,咳了半天,身上滾了雪,頭發微散,顯得些許狼狽,他臉色不太好看的支起身。
“張陏先生!”部下驚呼一聲,怒氣上頭,“你簡直找死,竟然敢......”
一隻長箭猛地釘入那人胸膛,浮生人站在高處,手持彎弓,眉眼冷漠,見衆人回頭,他微微勾起唇角,輕聲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默契使然,山寨的人看傻了眼,都愣在原地瞧着,反觀柏蕭鶴的部下,浮生的那一箭猶如一個信号,頃刻之間,将張陏包圍。
其他人見狀一時都沒了動作,前後皆是圍兵,又不得張陏命令,不能輕易動手。
“想怎麼做?”柏蕭鶴問。
秦祉沉默兩秒,這才說:“今日你我一同出現在西州一事,恐怕會傳遍中原,蘭幹此番便不得不加入混戰。”
“蘭幹王年幼,大權尚握在蘭幹相荀谌手中,待我們尋到虞倉寅,解決完運鹽一事,本王有必要和你一起回蘭幹。”
張陏尚且殺不得,此人背後牽扯利益甚多,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不動,其餘人呢?”柏蕭鶴随手一指,語氣輕緩,“殺?”
秦祉點頭:“殺。”
下一刻,兵刃相接。
刀光劍影中,白雪被覆以赤色,如一卷水墨畫,慢慢暈染整個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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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殺張陏!”
耽擱的時間太久,秦祉打算加快進程,直接下山朝着昭川出發,卻不想離開的腳步被齊龐攔住了。
齊龐瞪着秦祉身後的男人,惡狠狠吼道:“他才是主謀,為何不殺?”
張陏聽到這想要譏諷兩句,笑聲剛從口中洩出一點,便被秦祉一掌砸了回去,捂着肚子兀自咳了半天,咬牙罵道:“咳咳...你們兩人可真是......”
“都已經是俘虜了,就少說兩句吧。”秦祉頭也不回道,“各位,本王明白你們想要報仇的心,可張陏身份特殊,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這,不能死在你們手上,不然......”
“晉赭王你他媽放屁!”有人突然怒喊,“是你說要我們手刃仇人,我們自己選擇的路,憑什麼現在你要救他!”
秦祉一怔:“這話你說的吧?”
柏蕭鶴無辜的攤手。
秦祉歎了口氣,覺得頭疼:“沒功夫再聊了,這些人說不通道理,叫你的人斷後,他們武力不行,不過糊弄人罷了,我們直接沖下去。”
柏蕭鶴給了浮生一個眼神:“照他說的辦。”
浮生領會,突然縱馬加速,長劍劃地而過,将地上泥雪掀飛,空氣驟然一混,衆人的視線就此被隔絕。
秦祉與柏蕭鶴二人趁機揮鞭,馬蹄翻飛朝着山下颠簸而去,身後是山寨接二連三的怒罵和飛出的石塊,最終還是留在了山中,沒了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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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精貴的馬車從林間竄出,複道兩側豁然開闊,一路颠簸着順杜交河而行,昭川城門遙遙可見,逐漸顯出輪廓。
張陏人相當悠閑自如的在馬車内半卧,眉眼一掀,絲毫看不出雙手被綁、居于人下的落魄。
“殿下此次在翼州鬧了場大亂,樵陽如今好生熱鬧,周氏一族可是氣的不行,原本梌州士族便有人想要擁護你為天子,這下可好,周氏得了機會,聲稱要出兵梌州呢。”
“不過如今晉赭要是與蘭幹聯手,周氏怕是需三思而後行。”張陏掙紮着起身,湊近半分,“殿下,這一步棋下的妙啊。”
“樵陽血流成河?”秦祉淡淡反問。
“這我怎會知道?”張陏佯裝驚訝,“不論實情如何,都隻是個出兵的借口罷了。”
“楚旻呢?”
“他啊,被殿下的人帶走了。”張陏說,“周令撲了個空,沒有逮到人。”
這才是翼州樵陽休戰盟約真正的目的,周令的打算從來隻有兩個,架空控制身為皇室宗親的楚旻,以及誅殺晉赭王。
如今兩項皆被阻礙,周令能穩得住才怪。
“到昭川郡内了。”柏蕭鶴淡淡出聲提醒,拉回了二人的注意力。
張陏表情一頓:“昭川?”
“殿下,你若是去昭川,還是别帶上在下為妙。”他說,“在下可不願見那昭川太守,他會活活扒了我的皮的。”
“别擔心,總會保你一命。”
“話雖這麼說,誰不知晉赭王向來無情,你若反悔,我找誰哭去?”張陏掙了掙手腕上的麻繩,說,“替我解開?好歹柏将軍在這,我又跑不掉。”
“無情着呢。”秦祉随口扯道,便轉頭掀起車簾朝外看去了,留下柏蕭鶴和張陏面面相觑,一時無言。
張陏歎了一口氣,說話也正經起來:“你如何幫襯着她,跟着一起來西州,甚至無人知曉你們二人暗中勾結。”
可惜柏蕭鶴不是秦祉,他懶得搭理此人的鬼話連篇,幹脆閉上了眼。
張陏沒料到他如此反應,人是這樣的,話多則言必失,隻要他開口,總能在細枝末節中露出馬腳,即便是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