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晉赭王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
“虞氏其他人呢,尚留在昭川,還是遷居他處?”秦祉突然問話打斷了此人亂七八糟的思緒。
侍從将腦子裡的想法都撇了出去,回道,“太守的勢力如今皆數在昭川,尚未兵變奇襲的情況下,昭川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祉動作頓了一下,她平淡地掃侍從一眼:“如此,本王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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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雪搭蓋在房檐,偶爾撲簌簌灑落一小塊,又叫院子裡的侍女掃幹淨了。
太守府一如既往的清靜,偶有一縷白煙順門縫鑽出,散在白茫茫的空氣之中,隐約彌漫着一股艾草味來。
“咳咳,殿下。”虞倉寅着常服半卧在榻,雖一副病容,連眉眼都染上幾分病氣,但卻不難看出仍精心梳洗過,他掀開被褥便要起身,被秦祉擡手攔住了,“如今傷勢未好,你我之間便不必虛禮。”
虞倉寅重新倚了回去,吩咐侍從:“打開窗散散病氣,屋内艾草味重,别熏着殿下。”
“不必,外面寒冬臘月,冷氣很足,别吹着了再染上風寒。”秦祉擺手叫人下去,說,“我也是昨個才知道,連夜趕來隻想問你一句,縱嶽山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二百兵馬竟犧牲了大半,才險些保你一命?”
虞倉寅微微歎了口氣,因着傷口的疼痛始終皺着眉:“若非有内應,本不至于于此,死的人中足足半數,早早叫人策反。”
“翼州樵陽,是鴻門宴,入了局便是沾了腥,甩都甩不掉,我帶人返回昭川,這一路都有人緊逼不放,不得不冒險走縱嶽山,後有虎前便是狼。”
“蘭幹的柏蕭鶴更是頭開了葷的惡犬,帶着人堵在下山路上,不狠狠咬下一塊肉決不罷休,我隻能按照你标的輿圖,再繞道而行,按理說這行程本不該有人知曉才對。”
“可那群人是早早埋伏在那的,等我們下了山,周圍竟是平地才動的手。”虞倉寅說到這,擡起眼眸,神色複雜,“殿下,沒有幾人知道,回昭川我臨時改變了路,足足兩次。”
不等秦祉作何反應,身後突然傳來短暫的笑聲,低沉中帶有幾分譏諷,她用不着回頭都料到是誰。
柏蕭鶴雙手抱臂,姿态舒展随意,倚着雕花屏風:“聽不出嗎,他懷疑你。”
秦祉沉默片刻,回頭瞪他一眼。
虞倉寅嗆咳兩聲,虛弱地偏頭看了一眼,問:“殿下,他是誰?”
秦祉也跟着輕咳一聲:“他是......”
“怎麼不記得我了?我呀……是晉赭王特意随身帶着,離不了一寸的男……”張陏眼都不眨,也不管說的是不是他,張嘴便是胡說八道。
虞倉寅蹙眉避開視線,這張臉他再熟悉不過,雖不是實打實的手持屠刀,沾滿鮮血人命,但生殺予奪卻也皆在他一計之間。
“張陏,閉嘴。”秦祉直接打斷,介紹說,“此人正是我此番前來找你的原因。”
柏蕭鶴拱手,動作灑脫恣意,道:“在下,柏蕭鶴。”
這番回答屬實不在他意料之中,一時微微睜大了雙眸:“柏蕭鶴?可是蘭幹的……”
“正是他,此事說來話長。”秦祉說,“我可一會兒同你慢慢說。”
虞倉寅半響卻好似不甚在意,擺了擺手:“我并非懷疑殿下,卻也想不出緣由,因此陷入了兩難的境界。”
“如今昭川看似安全,但這内裡也被摻雜了旁的勢力......”
“你剛剛說,沒有幾人知道你臨時改路。”似乎嫌他廢話太多,柏蕭鶴幹脆了當的打斷了他。
虞倉寅看他:“不錯,雖說我帶了二百府兵,但路程皆有我帶隊,因此并未告知所有人,除了我與堂弟二人......”
柏蕭鶴微微挑眉,要笑不笑的看他。
虞倉寅愣了一下,即刻反駁:“不可能,堂弟雖不懂事,也斷不可在這等事上教唆兵馬,同旁人裡應外合陷害自家兄弟。”
“從古至今兄弟阋牆的戲碼看的還少嗎?”
見虞倉寅蒼白着一張臉并未吱聲,秦祉不動聲色的靠了過去,用氣音說:“你來搗亂的?”
“怎會?”柏蕭鶴說,“隻是殿下,你不也同樣看出了問題,不是嗎?”
張陏趁着兩人扯小話的功夫,坐到了榻邊,見無法忽視,虞倉寅這才不平不淡地看他一眼:“怎麼,如今在阮義那混不下去,另謀出路了?”
“殿下看重我,沒辦法呀。”張陏輕聲說,隻是眼底深處令人不寒而栗,“太守命夠硬。”
虞倉寅颔首:“過獎。”
“本王倒是覺得,你的命更硬。”秦祉将人從榻上扯了下去,說:“如今有一計,可替你揪出太守府的内奸,隻看你願不願意做?”
虞倉寅暗暗思忖,旋即溫和道:“殿下盡可放手去做,在下自當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