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祉端起茶杯,垂眸拂去茶沫,聽到此話動作一頓,随即擡眼看去,笑說:“是啊,很巧。”
輕飄飄一句話,四兩撥千斤,無聲将此人的質問擋了回去。
“看這位使君如此憤憤不平,莫非是得知了什麼消息?”明明神色沒有變化,可這人仍覺得晉赭王的笑意綿裡藏針,慎得慌。
“消息不敢當,隻是我蘭幹對于中原混戰早就置身事外,如今卻因殿下不得不被攪入局中,殿下就沒有什麼想要解釋的?”
“哦。”秦祉點點頭,“置身事外指的是,數月戰亂未止……”
她嗤笑一聲:“開眼了。”
“你!”那人差點拍桌而起,隻是礙于場合,硬生生止住了動作,“晉赭王未免有些答非所問了。”
“是麼?”秦祉冷眼睨他,漫不經心道,“本王還以為今日隻是普通燕會,原是本王自作多情,竟是你們蘭幹的審訊啊。”
“晉赭王,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也隻是替這蘭幹百姓問的,今後蘭幹因此牽扯戰争,我們又如何跟百姓交代?”
“那你得去問張陏啊。”秦祉說,“張陏謠诼,尋本王頭上作甚?”
兩人一來一回,竟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聽到,柏蕭鶴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為自己慢慢斟滿一杯酒,小酌一口說:“看我做什麼?”
他佯裝恍然大悟道:“啊,不會也要我解釋,怎麼把晉赭王帶到蘭幹的吧?”
那人見柏蕭鶴一副放蕩懶散地樣,陰着臉不再說話了。
隻可惜秦祉那點好心情已經随着剛剛那幾番對話消散的無影無蹤,她拿着杯盞的手一松,茶水頃刻濺出,落在案幾。
“看樣子蘭幹并非你所言一般,歡迎本王。”秦祉目光淡漠地看向荀谌,而後起身道,“既如此,那本王也沒什麼好與蘭幹談的了。”
言畢,秦祉頭也不回地離席要走。
“晉赭王。”另有一人擋住去路,“如今這事沒解決,麻煩您暫且留在蘭幹為妙。”
“實在不是我們想對您不敬,隻是西州一事着實需要一個答案。”
“我若執意要走呢?”
“那就隻好得罪殿下了。”
秦祉頓感荒唐,一時笑出了聲:“憑你?”
“也、配。”
她眉眼下壓,審視着面前的人,如寒冬冰窖,帶着肅殺之氣。
“讓本王來猜猜,是誰教唆你這樣說的。”秦祉語氣格外平淡,但仔細辨别,她已然動了殺心,“是…荀谌。”
“對嗎?”
秦祉踱步到柏蕭鶴面前,垂眸凝視他:“……還是你呢。”
柏蕭鶴姿态松散自如,他微微後仰,擡頭笑道:“怎麼說,殿下?”
“因為你不止一次懷疑本王有近侍跟随。”秦祉說,“可自始至終,你都沒有看見除了崔颉妙以外的任何一人。”
這些文士不過都是一場戲,逼晉赭王不得不露出背後勢力的一步棋。
一為試探底細,二為看清局勢。
“究竟是西州一事需要答案,還是你柏蕭鶴想要看清籌碼。”
“殿下,誤會了。”柏蕭鶴拾起被秦祉擱置的杯盞,緩緩倒進一杯新茶,遞給她,“結盟總要彼此信任的,若真有人藏在暗處,才讓人毛骨悚然啊。”
秦祉端詳着舉杯的手,片刻後接過茶盞,手尖略微觸碰,察覺到對方的一絲溫度:“你就不怕惹怒了本王,管什麼結盟都不作數。”
“殿下是聰明人,不會意氣用事。”
秦祉作勢就要拿茶潑他,柏蕭鶴下意識側身一躲,不料秦祉手穩穩停在半空,一滴水都不曾灑下,她見狀冷笑一聲:“身手比你腦子轉的快。”
柏蕭鶴不禁失笑,暗道:這是真氣着了。
見秦祉已然落席,荀谌這才開口:“殿下見諒,這事也怨我沒有......”
秦祉擡手制止,說:“蘭幹的顧慮本王明白,若非如此我也斷不會坐在此處。”
“柏将軍看得透徹,既要合作,那事情挑明了說也好。”秦祉說,“如今人應該也已經到了,那就有勞蘭幹派人去請了。”
“請誰?”
“晉赭太守,賈文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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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賀,看,這氾州果然與中原相差甚遠,巍峨群山下草原綿延千裡,一望無垠啊。”
“這看着的确比中原要舒心多了。”賈文勰掀起車簾朝外探去,遼闊疆土上竟看不到什麼人:“還有多久到?”
車夫在外甩鞭回答說:“回太守,差不多酉時一刻就能到達蘭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