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呢。”花穎慈停下腳步,回首道,“這些年一直尋找秦赜……”
“是想殺人滅口,将身世秘密徹底掩埋嗎?”
秦祉笑了:“本王身世何來秘密?”
花穎慈也展眉笑道:“什麼玉佩?我早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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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祉,是相國公秦家的嫡女,這是都邑城人人皆知的事實。
但她并不是。
燕安如今天子是先皇燕明帝楚珩的幼弟,而他們二人的父皇,曾經的天子燕隋帝,乃是上任晉赭王的親兄弟。
當年燕隋帝在位之時,因數代幼帝羸弱,内有外戚宦官之争,外有豪強四起,天下早已動蕩不安,為扶持皇室,晉赭王可謂盡心盡力,可偏偏他誕下一女,而女世子,是沒有資格繼承王位的。
燕隋帝為保晉赭封地,隻得對外宣稱世子體弱,不易見風,從而養在深宮,便打算以女子之身,待到合适時機繼位稱王。
但亂世如白雲蒼狗,世子幼時,晉赭王不幸遇害,慘死他手,這股勢力仍纏繞于世子不散。
燕隋帝隻好将其安養于相國秦家,從此對外宣稱這世子南下治病,遠離紛争。
直到十年後,外人眼中,這世子楚霁才重回都邑,承受封大典。
可也是同月,相國府秦家便遭滅門。
晉赭王楚霁的名聲遲早遠揚,可她從記憶起便生活的秦家,從此蕩然無存、不見天日。
若非她當時那一番話,相國公何至于朝堂之上公然與阮義對峙,而落得這般下場?
所以她是楚霁,卻也不止是楚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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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穎慈這人古怪的很,無論是五年前那枚玉佩,一顆人頭,或是他突發好心的幫助,還是眼下這打着謎語的對話,都讓人猜不透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那人是秦赜手下的貼身侍衛王複。”秦祉說,“你如何将他贈予我?”
花穎慈似乎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他一邊打理着手上的紅玉串珠,一邊反問:“殿下,那可都是五年前的禮物了......”
“你莫不是這些年,都沒有搞清楚,當年秦家火災不止是阮義一人造成的結果吧?”
秦祉忍住沒有動手,當年要活口沒活口,要時間沒時間,一路被人跟攆狗一樣,一路從都邑城往南邊趕,橫跨潭州,翻山越嶺、跋山涉水,這才僥幸活着逃到了梌州晉赭。
落地便又馬不停蹄地跟當地門閥士族周旋,等有時間有人手去查的時候,哪裡還留得下什麼證據。
尤其是這王複的背景,秦赜與她一早便留意着,此人身後牽扯勢力甚廣,決計不能打草驚蛇。
結果人還沒等到什麼消息,頭就讓這花穎慈直接送到面前來,生生把這條線給斷了!
秦祉看似和煦一笑,但牙關咬的死,才險些沒指着這人罵,她閉了閉眼,這才說:“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
“哪裡的話。”花穎慈說,“殿下你何止隻欠我一句謝...”
寒光一閃,劍身驟然淩空劃過,花穎慈當即後仰堪堪避開,淺聲斥責:“你這孩子,怎麼還恩将仇報。”
秦祉冷笑一聲,懶得搭理,收劍就往回走。
花穎慈眸中笑意不減,最後一縷微光照在身上,他擡眼看了看夜色,而後跟了上去。
“唉?”遠端樹叢後,小孩兒扒開樹枝,朝着那兩道身影看去,楝色長袍外暗紋若隐若現,鑲邊繡花織金,極為精緻,珠玉禁步琳琅滿目,腰佩玉劍,舉手投足頗具貴氣。
“晉赭王?”
這聲音并不大,尤其不遠處筵席弄竹彈絲,可秦祉耳力特别,仍精準捕捉到了這聲響,停下腳步。
那孩子不過十歲出頭,但穿着錦衣,見秦祉望過來,他雙手合攏,淺淺行了一禮。
“蘭幹王。”秦祉偏頭打量着,說。
“你怎麼知道?”他瞪大了雙眼,而後故意清了清嗓,說,“我乃蘭幹王楚懋,早聽聞晉赭王到來,特來......”
“啧,你跑出來做什麼?”花穎慈單手拎着楚懋的衣襟,将人從秦祉面前扯了開:“不是特意囑咐你今夜不要露臉?”
“為什麼不可以?”
“就憑我讓你兩隻手你都打不過我。”花穎慈收斂笑意的雙眸格外寒涼,“你若是出了點什麼事,那今夜出席燕會之人,一個都跑不掉。”
“時維亂世,唯諸侯皇室之正統最是迷人。”花穎慈輕輕撫摸着楚懋的臉龐,“殿下你呀,好比掉進狼窩裡的一塊肥肉,叫人愛不釋手。”
話是這麼跟楚懋說着,可那赤裸裸地眼神卻落在了秦祉身上。
秦祉直視對方投來的目光,相當自如。
“可本王、想和晉赭王說說話。”楚懋年紀不大,因而這聲自稱就顯得沒那麼有氣魄了,更像是一種懇求。
花穎慈低眸盯着他,半響說:“也好,殿下。”
他的手從楚懋臉上轉向肩膀,輕輕拍了拍,似在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