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祉停下腳步:“你來了?”
“殿下似乎很意外?”張珏反問,“不是殿下喚我此刻相見的嗎?”
半日前,張珏府中,秦祉與李竹啟離去後,有一侍從将一紙條從茶盞下取出,恭敬道:“簿曹,這好像是晉赭王留下的。”
紙張被折了幾道,并不大,打開來,上書:
今夜子時南府外見。
張珏輕笑一聲,說:“燕會前在下左思右想,都不得明白殿下與我并不相識,如何突然到訪府上,我深知今日筵席恐怕是一場鴻門宴,可也斷不會料想,竟然是徐生。”
“徐生做得很好。”秦祉說,“若非有不怕死的百姓沖撞本王的馬車,徐生那檔子事兒鬧不到我們面前。”
張珏聞言長歎一口氣:“徐生這人,若是有半分徐行的本事,也不至于此啊。”
他轉眼看向秦祉,又道:“就是不知殿下此番又是欲意何為了。”
“你以為呢?”
“猜不透啊。”張珏上前兩步,目光淡然地盯着秦祉的雙眼,“在下以為,徐生此舉拖延蘭幹戰局一事,是為蘭幹讨伐周令,可若是如此,在下便隻有死路一條。”
“蘭幹豈會容忍我這樣的人活到最後,平白道出真相?”
張珏頓了頓,似想到什麼了,搖頭失笑道:“殿下,你和柏蕭鶴可真是......”
“一箭雙雕啊。”
秦祉莞爾一笑:“先生謬贊。”
徐生一事公然挑明,不論張珏是否承認,皆為蘭幹鋪出一條通往中原的路,可如此,張珏則必死,若非如此,他隻得逃,逃離蘭幹。
但周令也會殺他,以此坐實蘭幹出兵之由乃是他們自導自演。
“真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張珏感喟道,晉赭王此刻是為第三條路而來,隻是這路是生是死,也未可知。
“徐生可有人救?”秦祉不再閑話,而是直奔主題。
張珏微微舒展了下身姿:“大概吧,這人是徐行的侄子,關系挺近的,就是性格軸了些,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非要自己跑出來幹一番名聲。”
“結果這人呢,受不得苦,又拉不下面子去求助,做事就越發沒得輕重。”張珏說到此,眼中笑意逐漸消失,“而一旦嘗到了權利的滋味,哪怕隻有一點,也足以讓他迷失心智。”
“徐行不在乎他為人,隻為他那弟弟,管着這人生死而已,因此今夜一事,或許徐氏得知消息,會派人來也說不準。”
“燒殺掠奪、無惡不作。”秦祉聲音冷地猶如寒冰,“徐行君子如玉,如何看得下去這種做派,倒不如直接清理門戶,落得幹淨。”
“殿下,那是對你。”張珏說,“譬如徐行,譬如荀谌,還是與你同行的柏蕭鶴......”
“包括你身邊那位太守,都是一樣的。”
“你看到的他們的樣子,不過僅僅是因為,你晉赭王的身份。”張珏淡笑道,“這些位高權重的人啊......”
“徐生如何執意不指認你。”
張珏眨了眨眼,笑問:“殿下,這算投誠嗎?”
“那要看你的誠意有多少了。”秦祉語氣平靜。
張珏直起身,退了半步:“因為他不敢。”
“殿下,你以為蘭幹當真這些年什麼都沒做?”張珏說,“蘭幹是要争權的,楚懋就是個例子。”
“你可在今日燕會上撞見這蘭幹王了?”
“看見了。”
“沒有吧...”張珏聲音一頓,“啊?”
秦祉點頭:“看見了。”
“哎呦這話讓在下不好往下接啊。”張珏擡手按了按眉心,“總之蘭幹王如今不過一傀儡而已,這任誰看着不會動什麼心思呢?周氏也是同理。”
“明面上都覺我是周令的門客,若徐生公然指認我,便形同擋了周令的路,周氏可是五世三公,門閥遍布天下,他徐生如何敢承擔這後果?”
“若真因此緻使徐氏得罪了周氏,就真成罪人了。”
“殿下,知道的我可都告訴你了。”張珏微微附身,似輕聲求饒,語氣帶笑,“你可得救我一命。”
秦祉微微偏頭,靠在張珏耳側,氣聲說話,半響隻見張珏目光徒然一變,幽深莫測,意味深長:“殿下...”
“做不做?”
張珏緩緩開口,笑說:“朔昭閣密探張珏,任憑殿下差遣。”
“啊!”
一聲驚呼頓時讓兩人光速分離,深更半夜街頭巷尾哪裡來的聲音?
秦祉遞給張珏一道眼神,讓他先走,這才踱步從拐角處現身。
街頭那女子身披灰蒙蒙的鬥篷,内裡卻是碧色錦裙,露出的一小節皮膚白皙勝雪,眼眸烏黑發亮,面容清秀絕倫,隻是略帶一絲慌亂,提着裙擺,見到秦祉呼吸一窒,僵在了原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