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着哽咽的呼吸,黎雅學痛苦地皺起眉,漂亮深邃的眉眼中不複曾經的天真與快樂,隻剩下陰郁與失落。
都是大哥,是他毀了這個家,害死了daddy,害死了mommy,毀了方咛,也毀了他。
或許隻有大哥消失,他和方咛才會重新開心起來。
黎雅學最後在方咛的眉心上輕輕一吻,起身,輕手輕腳地離開了病房。
靠在病房外的牆上,此時澳洲和國内都已是深夜。
但黎雅學知道,國内的二叔公一定還沒睡,大哥隻要一天不倒台,二叔公就一天都不能放下心。
黎雅學撥通黎柏華的電話。
“二叔公,是我,國内的情況怎麼樣了?”
那邊沉默很久,最後罵道:“撲街!搞唔死黎雅博,我唔姓黎!”
從二叔公的反應,黎雅學可以猜到,黎氏的現任掌權人,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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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氏百年,從清政府時期開始發迹,曆經數代,風光過、落魄過、東山再起過、一手遮天過,内部派系矛盾複雜又息息相通,黎雅博年紀輕輕就能在掌權人的位置上穩坐這麼久,自然有他的本事在。
但老派的股東們也不是吃素的,董事會和股東會對黎雅博的彈劾就差一份實發文件,如今黎雅博醜聞纏身,這是他落馬的最佳時機。
長達數月的内鬥中,裁判法院正式對黎雅博提起公訴,就在黎柏華打算開香槟慶祝時,他收到消息,來自内地的領導訪問團即将入港。
訪問團入港當天,除了會見特首,另外還特别點名會見了黎氏的掌權人。
長達幾小時的秘密會見,兩方究竟談了什麼沒人知道,但這幾小時結束後,裁判法院下達通知,推遲了對黎雅博的公訴審判日期。
但之後黎氏内部一系列的權利變動,已然告訴了黎氏的股東們答案。
黎一明還在世時,一直注重發展内地市場,他出資在内地建寫字樓、建商場、建酒店、建藝術館,甚至是開發旅遊村項目,黎一明去世後,黎雅博子承父業,對内地市場的重視有過之而無不及,就光這幾年,已經為内地創造了不下千億的經濟效益。
黎氏系家族企業,大本營在澳城,但澳城地窄,隻有博|彩業獨占鳌頭,所以黎氏的實際産業一直在港城和海外,這些年,因為黎氏父子前瞻性的經濟眼光,父子倆都看好内地,産業也逐漸向内地靠攏。
黎氏内部好些老派董事一直都反對這個決策,這些董事出生于最沒有人權的英葡殖民時代,不少人都在回歸前加入了港英籍。
而黎雅博出生于九零年代,回歸時,他不過幾歲,等他懂事後,帶着五顆星的紅旗已然在政府的大門冉冉升起,他的母親出身江南,那時候他的母親還沒有被父親逼瘋,溫婉慈愛,教他普通話,帶他聽昆曲。
為了表示誠意,黎雅博以那群老派董事的股份為籌碼,同意了國資的入駐,同意将黎氏的部分股份轉換為國有,這幾年在内地的許多項目,他都樂意獻佛。
另外還有這些年他以黎氏的名義在海外各大拍賣會所拍下收藏的流亡文物,也将無償捐獻給國家博物館。
利益當先,沒有什麼是不可以通融的,如此,黎雅博背後最大的靠山自然也願意給他一份保障。
這個靠山,黎柏華就是和所有的股東加起來,都鬥不過。
黎柏華怎麼都想不到,為了脫身,黎雅博居然會做到這一步。
有了這個靠山,别說警務處長要看他黎雅博的眼色,就連将來特首競選,整個三司十五局要換人,黎雅博的話語權恐怕都是舉足輕重。
黎氏内部大亂,股東們人人自危,而黎雅博已然在電視媒體前從容接受采訪。
他甚至面不改色地說:“我相信法院判決,事情一定會調查清楚,還我一個清白。”
而被問到與那位年輕繼母的情感秘事時,男人笑而不語,他的律師接過話。
“不好意思,有關我當事人的情感方面,這屬于道德層面上的讨論,對錯都與律法毫無幹系。”
可記者不依不饒,最後還是黎雅博開口。
“當年我爹地意外去世,我的繼母和弟弟都還年輕,作為繼子和大哥,我當然要負起照顧他們的責任。”
“至于感情,我是男人,不能免俗,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是我有錯。不過當年我爹地娶了一個年紀可以做他女兒的小太太,大家也是讨論得滿城風雨,說我爹地一樹梨花壓象床,老夫配少妻,現在我爹地去世了,我知道大家少了很多樂趣,如果我的感情能讓大家在喝下午茶的時候有話題聊,我很榮幸,大家開心就好。”
男人一席正裝,風度翩翩,就這樣在公衆面前坦然了他與繼母的不倫,他不覺羞恥,反而坦然大度,這副落落大方的态度,就連見多識廣的記者都愣住了。
采訪新聞一出,民衆的輿論風向悄悄變了。
黎雅博多年來鮮有绯聞,風評一直不錯,算是頂級豪門裡為數不多潔身自好的精英二代,唯一公布的戀情還是和那位已婚的沈氏千金,誰知如今他的地下情一曝光,竟然勁爆到震驚全港。
這樣一個正面形象的紳士,背地裡竟然跟自己的繼母搞不倫。
實在不要臉,卻也實在反差到令人着迷,民衆唾棄嘴硬的有錢人,卻對這種明着無恥的有錢人,反而包容。
民衆就是如此,今天一個樣,明天又是一個樣,眼見着輿論倒向,黎柏華再也坐不住了。
如今澳洲那邊已經春暖,港城也下了好幾場陰綿的冬雨,臨近新年,方咛的身體應該也養好了,她也是時候回來幫他點忙了。
一直在暗處的黎柏華終于選擇親自給黎雅博打一通電話。
黎柏華并不廢話,事到如今,他和黎雅博已經徹底撕破臉,虛僞的開場白,沒什麼意思。
“雅博,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方咛,你放心,這幾個月你被扣押在港城,她被我安排去了國外養胎,過得很好。”
黎柏華強調:“你們的孩子也很好。算一算日子,預産期好像也快到了?”
這小半年,黎雅博被扣押在港城,為了與警方和那群董事老狐狸斡旋,他幾乎沒有阖眼休息過,他查到方咛出境,殚盡竭慮同時,一直在堅持派人找她。
果然是被黎柏華給帶走了。
即使知道她和黎柏華勾結,但起碼知道了她的行蹤。
起碼知道她和孩子還是好好的。
黎雅博沒說話,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松緩,疲倦地吐了口氣。
黎柏華問:“雅博,不想見一見他們母子嗎?我可以幫你安排。”
“黎柏華,你最好保證他們母子都沒事。”撕破了紳士的僞裝,黎雅博的語氣冰冷而威懾,“否則我一定搞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