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問出來,宋與觀就感覺周圍空間冷凝了幾寸。
紀有堂眼睛微眯,墨黑色的瞳孔裡蓦然摻雜了一絲藍色。他扯了扯嘴角:“相親對象?”
紀有堂的笑容實在像威脅,宋與觀不知道對方的态度是出于什麼,便閉口不答。
為什麼是這個态度,紀有堂?
是養了幾百年的寵物被拐走的心理,還是說……宋與觀不敢想,他覺得紀有堂也會喜歡他的可能性太小了。
他怎麼可能會對養大的寵物動心呢?
他和黎念玩了很久,金桔和信書也是他看大的,抽離情絲的幾百年間他也養過許許多多東西,但是他沒對他們有異樣的感覺。
如果有天金桔跑來說“我嫁人啦”,宋與觀覺得自己不會有過多情緒,會直接随份子祝金桔幸福。
“相親對象?”紀有堂又重複了一遍。
宋與觀不想表現出自己心虛,擺出最自然的語氣回道:“不行嗎,誰沒有自己生活,讓你介紹會少你的介紹費?明清那會我娶過十幾位姑娘家,現在打算換個口味。”
“行。我現在去問一下我朋友,三天後給你推薦。”紀有堂安靜地聽完宋與觀講話,恢複了平日态度。
宋與觀再看紀有堂的眼,隻見墨黑一片,映着燈光,那抹幽藍已經無影無蹤。
宋與觀拿不準了。他不擔心紀有堂的情感去向,但是擔心紀有堂真的給他找來相親對象。
第三天,宋與觀去了《浮萍》的試鏡現場,和導演周明光兩廂客氣了一番,定下了男三的角色人選。
男三是反派,但和凝風有所差别。
《浮萍》是民國本,以内戰裡的平民一家為切入口,展現了那個戰火頻發的時代裡,百姓的智勇與大義。
男三梁惬時是國民陣營的軍官,号令鐵蹄數千,心裡擺着十幾個算盤,踩着隊友屍體一步步上位,對對手更是毫不留情。
而宋與觀要演繹的,就是這位軍官由盛氣淩人到走投無路的轉變,由對群衆反抗的無動于衷,對血流成河的漠然,轉變為看到人民前仆後繼時的心軟,背叛陣營的掙紮,最後是被發現的背水一戰。
梁惬時因違反軍規而被處死。生在炎夏,死于寒冬。
臘月鵝毛大雪,地上卻開出鮮花。
第四天,紀有堂說到做到,給了宋與觀幾張紙。
宋與觀忍住立馬撕掉的沖動接過來翻看,發覺紀有堂選的類型他确實都挺喜歡的。
五個人,有男有女,性格有所不同,但都偏向于随性,看起來是容易相處且能相處愉快的類型。
宋與觀心底埋怨了一下。
紀有堂能選出這些,為什麼不考慮一下他自己呢?
但是……
宋與觀捏着紙,對着種族那欄發呆。
“都是人類啊?”宋與觀幹巴巴地問。
紀有堂不解:“你以前娶那十幾個姑娘裡有精怪?人類你才能一直換吧,各取所需好聚好散的妖精不算太多。”
“我剛好都遇上了。”某人嘴硬。
紀有堂歪了歪頭:“啊,這樣?那我也是。”
“小宋?小宋?宋與觀!”
“來了!”宋與觀猛地回神,提起一箱道具槍就擺到對應位置。
周明光很擔心:“小宋,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家裡有什麼事嗎?”
宋與觀可不好意思說自己滿腦子都是紀有堂那句“那我也是”。
昨天宋與觀什麼都沒回,轉身就進房間疊東西,然後頂着紀有堂的注視一言不發出了門,啟動在自己後院堆了幾個月灰的車。
周導上一秒才給宋與觀發“你下周能進組嗎”,下一秒宋與觀車就停在了橫店門口。
剛确認完全部選角的周導和其餘工作人員在橫店擺放裝備,頭一回就發現門口站了個宋與觀。
宋與觀借口“經過熟悉一下場地”,順便給周導當了半天免費勞動力,在周導問要不要跟住酒店時表示自己訂有房間了,下周再麻煩導演。
聽到周導那麼問,宋與觀當然迅速撒了個謊。
“沒事,就是想到一個朋友。”
周導和藹地笑了:“女朋友吧?”
宋與觀實打實被自己沒咽下去的氣嗆到了,彎腰咳了幾聲。
周導看破紅塵般:“害羞呢?不是女朋友,還能讓你那麼愁苦?我說句難聽的,小宋,你現在可是偶像,談戀愛不是小事,你要不處理好,兩邊都難走。我也沒立場跟你說分開,我當然沒有。一段好的愛情是值得人祝福的……如果你們結了婚,還記得我的話,我可要蹭顆喜糖。”
宋與觀的商業微笑挂得一秒不差。
“周導說得對,我實在是處理不好。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得敬周導兩杯。”
女朋友……如果隻是女朋友那還好說多了。
回了酒店的宋與觀雙手抱胸看着桌上的劇本,腦中還是紀有堂那句“那我也是”。
他也是?他是什麼?
談過幾十個好聚好散的精怪姑娘?
還是他也可以好聚好散,讓自己考慮他?
“我終于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去拔掉情絲了……煩死,好想再拔一次。”宋與觀深呼吸兩口氣平靜下來,開始反思為什麼自己對感情這個事反應那麼大。
因為他等太久了……?不,這當然不是原因,被月老抽出的情絲将那份心動掩藏了七百多年,他一直安穩度日,直到現在洶湧的愛意将他徹底淹沒。
宋與觀第一次覺得自己是戀愛腦。
。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宋與觀就夢回北魏。
“你叫什麼?有名字嗎?”把某蛇領回家的紀有堂一指書桌旁邊的小木台。
宋與觀呆了兩秒,很安靜地過去盤成一大團。
紀有堂沒聽到回答,以為這小蛇還沒名字,便抽出《詩經》往木台上放,讓小蛇自己取名。
已經取好名字的宋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