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陽日出,缑山夜月。
宋與觀轉過平闆,再看一眼那保護殼上群星如網——不是網。
是棋盤。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缑山就是如此,西王母修道,王子晉駕鶴,皆是佳話。
兩人是傍晚上的山,空曠無人。
“子晉罷雲笙,伯牙收玉琴。”紀有堂四下一看,便笑了,“小柳,今夜無笙瑟,但請為吳圖。”
宋與觀循着紀有堂視線望過去,隻見挺拔古樹下恰巧一副廢棄的棋盤,邊緣殘缺,但橫豎分明。
他許久沒下過棋,此刻也來了興趣,主動去把棋盤拿過來。
宋與觀道:“以往都是我黑你白。”
言下之意就是這次他不想執黑。
紀有堂當然聽懂了,颔首,手往棋盤上一摁,361顆棋子便憑空出現,分在兩端。紀有堂拈起一枚黑子,穩穩當當落在棋盤中央。
夜色漸濃,可兩人壓根不擔心視力問題。狼能夜視,蛇有唇窩,紀有堂第一局讓着宋與觀,但又刻意控制着速度。待宋與觀獲勝,兩人擡頭一望,彎月正高。
“寶鑒涵秋薄太清,霜天高徹玉壺凝。”宋與觀想着詩句,念道。
“山山有此月,月月不同觀。”他欣賞一會兒,開始分黑白子,依舊是紀有堂執黑,宋與觀執白。
他做了個手勢:“這次别讓我了,請。”
紀有堂什麼水平宋與觀自然知道,他圍棋下得好,那也是紀有堂教的,他可還沒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赢其他人是正常,赢紀有堂隻能是對面放水。
第二局下的快棋,兩人幾乎是不多加停頓,一時間棋子與棋盤撞擊聲不絕于耳。
四分鐘,紀有堂赢得毫無懸念。
宋與觀特别放松地往身後地面一躺,涼意透過衣袍貼上來,别是一番惬意。
“好幸運。”
“嗯?”紀有堂應了一聲,尾音往上,顯示這是一個疑問句。
宋與觀眯着眼看那輪月亮,輕道:“算來千年,故友知交依舊。”
我曾見他人知交零落,曲寡無人和。
更慶幸自身密友未失,坐談天地闊。
紀有堂垂眼望向宋與觀,隻見月光灑了一片在那人身上,樹影交錯斑駁,不染一點在其衣袍。
宋與觀沐浴在月光裡,一如當年化形。
紀有堂道:“我也很幸運。”
我也很幸運,那天暴雨傾盆,我心系靈草去了山上,才能遇到你。
真君們不讓他算自身命數,紀有堂便從來不算,隻靠直覺。
他撿到宋與觀那天,知道這條大蟒蛇會在他生活中占據重要一角,但從未想過會是心動。
是相處太過深刻,胸腔怦然震響,才會千年來念念不忘。
酒店裡,宋與觀摩挲着保護殼上的月亮,身子一歪靠在紀有堂懷中:“大相鼠——”
“嗯。”
“……我愛你。”
紀有堂略微驚訝地看着宋與觀,然後勾起嘴角,低頭在小蛇的額頭上印了一個吻。
“我愛你。”
宋與觀會說“我喜歡你”,但幾乎不會說“愛”。過去大半年裡,說“我愛你”的都是紀有堂。
這三個字太過沉重和親昵,宋與觀不好意思說出口,于是隻能用很多句“我喜歡你”來代替。
紀有堂知道,所以從不問,隻是笑着應下。
這是條很傲嬌害羞的蛇——紀有堂一直以來都心知肚明,宋與觀說一聲“喜歡”都是會臉紅的狀态。他說那麼多次,紀有堂也樂得聽。
宋與觀恃寵而驕,紀有堂又何嘗沒有。
十月四号。
群演明天才來,蘇導就繼續拍大主線。
也許是剛收假狀态太松,宋與觀和孫青松的對手戲NG了好幾次,宋與觀連聲道歉,請蘇導暫停幾分鐘調整狀态。
蘇導苦惱地說:“不,不是你們的問題,是我。這段劇本我隐約有個想拍出來的效果,但是剛剛我都抓不到,所以喊的卡,和你們沒關系。唉,辛苦你們了,休息下吧。”
宋與觀再次和孫青松道了歉,然後轉向蘇導那邊:“蘇導,我們能看看剛剛的效果嗎?”
他擡手招呼紀有堂過來,後者拿着水和濕巾來到攝像機旁邊,一起看。
“将軍。”男主施易道低頭,向哈德林大将軍單膝跪下。
大将軍站在光裡,看不清臉。但是鷹隼般的目光如有實質,牢牢盯着施易道。
“你要從那小丫頭實驗桌上逃走?”哈德林大将軍問。
施易道脊背挺立,堅定地點點頭:“正是,懇請将軍相助。”
哈德林與女主伊莉娅不算對付,施易道摸清了這點,才敢來向大将軍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