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原本用咖啡勺攪拌着咖啡上畫出來的奶泡，聽到沈筠這句話，放下了勺子，整個人往後靠了靠，絲毫不拐彎抹角，直接應了下來：“是，不過我想，你也應該猜到了吧。”

沈筠的手指圈着整杯橙汁，指尖輕點着杯壁：“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給了一個仿生人，不後悔嗎，季舒言？”

“果然，你都知道了。”戚然扯了扯嘴角。

“其實，我并沒有看出來你想掩飾這件事情，從亞利星你的言行來看。”

“我想做我自己，沒什麼好掩飾的。”

眼前的姑娘說這話時的眼神很是堅定，是沈筠想象中，戚然該有的模樣。

“那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還都記得嗎？”沈筠同樣往後面的椅背一靠，接着問戚然。

“如你所想，這世上沒有戚然，隻有化名為戚然的季舒言，多年來就一直隻有我一個人，五年前提出提取記憶做等原仿生人的也是我，因為我和我們公司老闆一樣不甘心，我不相信我們做不出等原仿生人來。”

戚然的眼裡慢慢染上了後悔，靛藍色的眸子輾轉着寒意，沈筠沒有插話，聽着她繼續往下說。

“那時候的白念和我們公司有合作，他總是帶着江逸年的那個等原仿生人出現在我們公司，我們小組前後研究了‘江逸年’很長一段時間，才決定制作的，白念告訴我，江逸年能夠安全提取記憶是因為他提供了瀾晶芯片，隻是這材料極其難得，他得重新跑其生産星球去購置，讓我們等着他，隻是我當時年輕氣盛，覺着沒有所謂的芯片我靠着我堅強的意志照樣可以成功提取記憶，于是我沒有等到白念回來，就自己躺上了實驗台。”

這姑娘頭是真鐵啊，沈筠心說。

“其實起先如我之前所說一切順利，就是中途我猶豫了，我想到了我爺爺，我從上大學開始就離開了洛斯星，那時候想闖點名堂出來再回去看我爺爺，就這麼一分神，所有的節奏被打亂了，聽我同事說，我在重症病房待了整整兩個月，傷到了眼睛，記憶也收到了影響，如果不是白念提供了特殊材料把我救了回來，想必後半身我就是個記憶殘缺的瞎子。”

戚然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所以沈筠回應她也是同樣的冷靜：“白念帶回來的材料，是亞利星的吧。”

戚然颔首：“是，星段材料和塗研材料，就是這兩種材料，造成了我的藍瞳。”

“即便這樣，你們團隊依舊制作出來了關于你的等原仿生人？”

“嚴格來說也不算，因為它并沒有我全部的記憶，模樣也隻是和我肖像而已，再加上我當時昏迷，後半程都沒有參與，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它已經被選為月神星人的預備出道人員了。”

沈筠：“那你，為什麼要換一個身份？”

戚然：“這是白念提出來的，他覺得換了瞳孔後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的我就是新生，不過，當然了，重點還是他不希望我再和季舒言三個字扯上關系。”

“所以他給你植入了這樣一段錯亂的記憶，讓你以為你隻是戚然，真正的季舒言另有其人？”

“是，這也算是在保護我吧，畢竟我原來的身份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隻是白念應該沒有想到，星段材料是用來修正記憶的，他給我植入的這段記憶雖然沒辦法剔除，但我自己原有的記憶在這個材料的作用下慢慢恢複。”戚然雙手抱着胳膊撐在桌子上，“當時我對你們不熟悉，隻能把這段記憶告訴你們，後來我們一起去了亞利星，那顆星球上那麼多材料的詳細資料，你和江逸年這麼細心的人不可能不注意到，既然這樣，不如我主動來告訴你們。”

沈筠快速風暴了她後半句話，想起了一些重點：“你最早說不希望我和江逸年去亞利星，就是這個原因吧。”

“确實，但其實我從心裡，又很想你們知道。”

這前後的快速轉變讓沈筠一下子不太理解：“什麼？”

“月神星用我的等原仿生人來做預備出道人員的背後遠沒有那麼簡單，也許，它不僅僅隻是為了掩蓋白毛藍瞳兔是假的這一回事。”

看來戚然知道的并不少，連白毛藍瞳兔是假的這回事她都清楚，這也側面證實了她說的這些事情的可信度。

沈筠：“那在你看來，還可能涉及到什麼？”

“我不知道，曾經白念警告過我，讓我不要再管任何‘季舒言’的事情，讓我隻做戚然，隻是我始終很好奇，才會改名字僞裝成經紀人去探‘季舒言’，隻是我發現不了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沈筠注意到了戚然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明顯的遺憾，這遺憾帶着感情，應該不止是覺得沒發現不對勁而已，于是他試探着問：“‘季舒言’的巡演，你隻去了洛斯星，是為了去看你爺爺吧。”

“是，換了身份以後，我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以孫女的身份，去看我爺爺了。”戚然有些落寞地說，“沈筠，我把這些事情跟你說，是想告訴你，可能這一切都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到現在為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差點丢了性命之後，還敢于去嘗試追蹤更多的疑問，又能保證自己的全身而退，戚然的魄力，遠比她看起來的要強得多。

接着，戚然又說了句和昨天晚上白念告誡沈筠的差不多的話：“沈筠，我知道你一直在查些什麼，或許，及時止損是最好的。”

談話一路下來，都是戚然在說，沈筠作為提問者的語氣始終平平，到現在才開始有了堅毅：“如果這些事情隻涉及到我一個人，我想我會及時止損，但現在顯然不是，有許多人許多事都被扯了進去，我既然開了頭，就沒打算停下來。”

“如果是你承擔不起的後果呢？”

“我想，沒有什麼是我承擔不起的，戚然，我反倒希望你，不要再去沾染這些事，這對你是安全的。”

“我們一起經曆過亞利星，也算是同伴，我總不能看着你去涉險，”戚然說，“何況，江逸年他會同意你這麼做嗎？”

“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本身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沈筠微揚着嘴角笑了笑，“而且，江逸年會永遠跟我站在一起。”